从池子里出来,蕊蕊还直回头看:
“多可惜啊!这香精,还有玫瑰花瓣,难道就不要了?”
小雯抿着嘴,想笑没笑,伸手拉蕊蕊:
“蕊姐!去芳香指压了。”
刚把身上的大毛巾抽掉,蕊蕊直不好意思,幸亏远远看见小雯早□□了,才定了心。
多神哪!简直像医院嘛!一排又一排的小瓶子,全是英文,蕊蕊做贸易,英文神得很,可是只认得薰衣草是Lavender,其他的全不认识,所幸小雯早交代了,因为蕊蕊工作太累,又太紧张,要用佛手柑精油(Bergamot)。
真像置身在橘子和柠檬园里,蕊蕊一下子飞回了童年家里的果园,橘子花开的时候,多浓郁呀!她常在放学之后,一个人在园里走来走去,看蜜蜂忙着采蜜,呼吸那橘子花的芳香,再哼着意大利歌剧里的“橘花到处放着香气,在这美丽的春光,教我如何不想你……”
突然,肩头被摇了摇,醒过来,是那位指压小姐,还有小雯。
“结束了?”
“结束了!轻松吗?”
“轻松……我……我居然睡着了……”蕊蕊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摇头:“多少年没睡过午觉了,居然在外面睡着了,可见我真是太累了!”
“您是太累了,得好好休息休息了。”小雯突然顿住,隔了半分钟,小声讲:
“我觉得您应该去检查一下……,又沈吟了五秒钟:“刚才小姐给您按摩的时候,在您胸口好像摸到了一点东西……”
蕊蕊进了医院,就没再出来。
乳癌已经扩散,连腋下的淋巴都切除了。
每次小雯去,看蕊蕊秃光的头,都哭。
小雯也哭她自己,生意做垮了,连蕊蕊的钱都赔了下去,说她被债主逼得只怕非跳楼不可。
“蕊姐,我走了,您可自己好好保养,您是有福的人,病一定会好,您一定会长寿。”小雯一边哭一边说。
小雯真的一下子不见了,再也没来看蕊蕊。倒是有人打电话到公司,问蕊蕊老公,可知道那个女骗子的下落。
蕊蕊在病□□居然常为小雯操心,连临终都惦着她这个朋友。
“打听打听小雯的情况,她欠的钱,我没留字据,就算了!”蕊蕊拉着丈夫的手:“有她这个朋友,我死也不冤了。”
“她坑了咱们一千多万哪!妳还管她叫朋友?”老公的声音有点硬。
蕊蕊挤出一个笑:“不止一千多万,在医院,我又给了她一大笔。”叹口气:“留着不用,也是废纸;幸亏有她,我才知道鲍鱼那么好吃,才总算泡了个好澡……也幸亏有她,才让指压的小姐摸出来硬块,否则……否则只怕还活不了这几个月。”
蕊蕊死了,公祭那天,公司两百多个员工都到场了,小雯却没出现。
倒是有餐馆送了个供品来——
黑黑圆圆的一块东西,盛在金边瓷碟里。
听说是鲍鱼,三头的呢!
就这样匆匆地过了一生
让我们回头想想蕊蕊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