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晓晨所在宫殿四周每天都有御林军轮换把守,给她用的药从切到熬都由御医们亲手完成,全程不假手他人,内殿只留了两个宫女,出入都要搜身。这几乎和皇室的待遇一样,甚至更为严谨。如果人在这种条件下被刺,那皇帝不得不考虑自己病重时又该如何安置了。
殿中燃的是安神止血的药香,周齐已经守了她三天了,发觉手下的脉象终于趋**稳,他长舒了一口气。再转头看这姑娘时,脸色有些复杂。她被刺的这一刀在腹部右上位置,与肺叶相隔不远,但所幸创口只是有些感染,其余并无大碍。她的伤口其实在第一天就影响不到生命了,真正要命的是这姑娘的体质。她本就贫血,大量失血让她身体机能开始有了衰弱的迹象,体表快速失温,切脉时,手下的皮肤凉地惊人。他让人烧暖了地龙,不久她又开始盗汗,本没什么血色的唇苍白如纸,无奈之下只能先让人调了糖水盐水来,可怎么也灌不进去,周齐微皱着眉,等他废了点时间灌进了水,在灌第一口药时那水又随着药液从嘴角溢出,死活不下。
眼见着手上的脉搏快感觉不到了,周齐咬牙下了剂猛药,以银针辅之,用人参吊命。此时,她的唇色竟隐隐泛出一种诡异的艳红色,像是最红的口脂,从里往外透着。手上的脉象陡然暴起,气却已如游丝。周齐大惊,他的手紧了紧,眉头低皱,贴近他心口处的一个琉璃瓶几乎滚烫起来,他犹豫再三,还是屏退了下人,拿出了那个流光溢彩的瓶子……
待到其他人被允许进入殿中,许晓晨的气息竟已奇迹般地平稳了下来,周齐的脸色不大好看,却只吩咐另一个御医去熬药,其余没说什么。随后,各种补药流水似的往殿中送,又流水似的被送出来。他不是舍不得用,而是根本不敢用,这姑娘眼下受不得补,大补之物下去,怕是会伤及根本。
而且,周齐眸色暗了暗,她的体内,曾被种过剧毒!那绝对不是寻常人家能接触到的毒药。周齐从医多年,师随一山中隐居神医,医毒蛊本是一家,他医术精湛,对毒也有涉猎,他尚辨不出这是何种毒药,只能凭一部分特征,勉强看出这种毒来自西域一带。这毒本已被压制下去,但她此时生命垂危,毒性才会暴起,周齐不得不用了那瓶子里的东西,才把人拉回来。
他想起了在自己下山时,师傅曾嘱咐过话。他这三日日日悉心照料许晓晨,药食都要亲自查过,才会准许端进去。在之后的某一个夜晚,他起身写了请辞书。
当辞书完完整整摆在桌上时,他脑中又突兀地响起了师傅的话:“若是有一日,你不得不用上这东西了,重修医道吧……”他静默了片刻,把东西收入袖中,派人打点好了行囊。又过了几日,他终于听闻许晓晨苏醒,便毅然请辞,披着月色离去,云游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