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他的眼里却只有绝望,那种夹杂着愤怒与哀伤的绝望仿佛已经把他击垮,抽走了他的绝大部分精气神,让他对这眼前的人和事生不起半点兴趣,但他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缓步走进了这个小小的灵堂。
走进灵堂的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跪坐在一旁的江苡,只是将身子向旁边一挪,便指着那尚未盖棺的棺材说道:“这便是宋教之!”
惊讶的江苡只来得及把自己的情绪埋进心里,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办法与眼前的这位老师交流,因为他看见老师背后的两个人。
这是两个普通的人,因为这两人一路行来,如果不是已经站在了江苡面前,江苡甚至都不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但这却又不是普通的人,因为不只江苡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连坐在一旁的张百汇也没有发现两人的走近,悄然到来的两人让或坐或跪的两人不自觉的警觉起来。
但这一老一少却同时选择了谨慎和沉默,坐着的继续坐着,跪着的继续跪着,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这两人和之前的所有人都没有两样。
这两人显然也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走近的两人停住了仿佛本就没有移动的脚步,打前的一位不经意的挥了挥手,便向那白衣的老妇人走去,稍后的一位则向着灵台走来。
向着灵台走来的这位显然是准备祭拜的,因为他像所有人一样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香来点着了,但却又不像之前的那些人那样祭拜,他只是看了看那棺材一眼,便将那香插进了香炉。
愕然的江苡并没有失去礼数,他还是像以前那样还了一礼,但却将他的眼神投到了那后来的人身上,这个上完香的人并没有就此离去,反而走向了夫子的棺材。
这是之前从没有过的,也是很失礼的一种行为。作为晚辈的江苡是不允许别人在他的面前作出如此有辱夫子的事的,所以他站了起来向着那个人走去。
但那个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江苡的行为,或者说发现了却一点也不在乎,依然我行我素的向着宋教之的棺材行去。
本就不远的距离对于这个来客而言是很快便能走完,此刻他已经走到了棺材的面前,透过那并未扣严实的棺盖他看到了安静的宋教之。
江苡不禁加快的前行的步伐,但奇怪的是,本就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他却怎么也走不到,甚至连发出阻止的声音仿佛也成了奢望,他只是在原地艰难的落地挪动着,张着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两世为人的江苡从没有经过如此的场景,这在前世被称为鬼打墙的情景在现在却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当然,能把修为外放如些,眼前这人显然亦是武将以上修为,这样的修为要限制江苡这样的一个武徒境的武者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张百汇没有动,王夫子也没有动,甚至连坐在那人身边的老妇人也没有动,好似他们早已知道这个人要干什么似的。
但江苡却不想,睡在里面的是他的夫子,跪在那里的是夫子的守灵人,如果守灵人守不住夫子的灵,却是要叫夫子的灵魂不安的。
所以他要努力的前行,他要阻止眼前这人的无礼和蛮行,他要告诉眼前的所有人,这样做是不对的。
但没有人在意此时的江苡,仿佛他并不存在似的,那立在棺材前注视着夫子的人突然抬起了手,也未见他如何动作,那棺盖便随着他的手悬浮在了空中,而夫子则全部而清晰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突然升起的棺盖刺激得江苡有若疯狂,如果说之前的观望还只是失礼,那么此时的掀棺盖便是赤裸裸的侮辱,而且是当面最直接最惨烈的侮辱。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江苡都从末受过如此的侮辱,他不顾一切的向着那人扑过去,嘴里也同时发出着他生命里最坚决的的呐喊。
此时,那一直阻止于他的无形的束缚仿佛被收回,大叫着不要的江苡居然向那人走进了一步,那手已经快能摸到那人的衣袖了。
那人没有想到江苡能冲到他的近前,眉头微微皱了皱了,那一片衣袖便飘了起来,仿佛有什么风进来吹动起来一般。
而此时的江苡却也随着那飘飞的衣袖一起飞了起来,只不过那衣袖是飘舞,而他却是抛飞。
此时另外两个声音才传入江苡的耳朵里,一个是深沉的喝着住手,一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
喝着住手的是静立在一旁的王夫子,只见他前跨一步,也不见如何动作,只是大袖一挥便将后飞的江苡托住,让他得以轻轻的落在灵堂之外,而另一只手却是向着那人而去,他的眼里透着看透一切的透切和坚毅。
两人的手在一瞬间便挨到了一起,那人显然却是没有想到夫子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惊讶的同时却是向后退去,脸色也在瞬间变成了潮红,如果懂行的人便会知道,这人已经受伤了。
但王夫子此时显然也不好受,全力一击的他选择的是毫无保留,连静坐在老妇人身边的那人也没顾得上,但他人显然也不是好相与的,眉头微皱的他轻轻的抬了抬手,那后退的人便立即止住了后退,而站在身旁的王夫子却向后而去,白静的脸上也霎时潮红起来。
但更令张百汇惊奇的是,王夫子与那人的交手却仿佛像两个普通人对了一掌一般,轻飘飘的一挥而过,连灵堂前的白幡都不曾飘动,能让王夫子与那人的交手如此轻描淡写的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坐在眼前的这位已经到了武圣以上的层次了。
张百汇彻底凌乱了,什么时候碾城这个小地方也有武圣会来了,而且来得如此无声无息,如果不是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却是一定不会相信。
但现在这人却是活生生的坐在那里,就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的坐在他的面前,这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如同爆炸一样的消息。
但更让难以相信的是,这个尤如普通人一样的人用他不经意的挥手止住了两个武将层次的争斗后,却并没有去管那两个向后之人,反而是将注意力转向那个飞向棚外的小子。
此时这个小子刚刚落地,还没有从漫射的状态之下反应过来,但那眼里的焦急和愤怒却是依旧的,如果给他一点时间,没有人会怀疑他继续前冲的选择。
但他终究是没有得到这个机会,因为这个注意他的人将眼神转向了他,如果说刚刚他还能在前一人的气势下挣扎的话,那现在的他却只能在这个人的气势下静默,非是他愿意而是没有选择。
这个看着他的人在外人看来是那么的普通和和蔼,但只有江苡知道,这个人是多么的强大,强大到一个眼神就可以取了他的小命,但他却不想屈服,重生以来他已经忍让过太多东西了,而今天的这个却是他不能忍让和退缩的。
所以虽然他全身都一动不能动,但他却依然将眼神转向了这个人,将他的不屈和坚定一丝不差的转给了眼前这个强大的人,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强大到何种地步。
时间仿佛在两个对视的人面前停止了走动,或者说失去了意义,在江苡感觉连思维都快要凝固的时候,那个人终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收起了他的气势。
张百汇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汗水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浸湿了他的衣衫,让这个久居人上的老爷着实体会到什么才真的叫上人,但他人却依然没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