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客栈还是那个老样子,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连一个伙计都没有,都不知道这样一个客栈怎么能够活下来,这也是江苡最奇怪的事情,一个开客栈的,没有伙计,没有客人,他还开什么客栈啊,直接关门不就得了么。
这也是江苡最忌惮的事情,也是他不愿意来的原因,因为这个客栈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一个居于碾城这个小城里的客栈,黑子居然不知道。
要知道,黑子在这碾城生活了十几年,过的就是走街串巷的生活,他居然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家客栈,说了来就是个笑话。
但他就是不知道,不知道也就罢了,这几天黑子做这么隐蔽的事,居然也就这个垂垂老矣的掌柜的碰见了两回,这里面没有事情就见鬼了。
所以江苡不想来,一点都不想来,他总觉得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就总有一个声音让他来,这就更见鬼了。
更可怕的是,既然这人能够碰见黑子两次,那他私下里的那些作为又能躲到哪里去,对那些东西,江苡不可能放弃,因为那是他生存的基础之一。
所以江苡虽然一个万个不愿意,但还是期期艾艾地来了,来到了这个他想来又不想来的地方,来到这个让他心有忐忑的地方。
我家客栈还是那么平凡而简单,但与之前的平凡不同的是,此时却有一个老头静立在门前,笑意中带着急迫激灵灵的看着江苡,就如同一个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宝贝。
那眼神让江苡突然想起了什么,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江苡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突然有一种逃走的冲动。
但江苡却终是没有逃走,既来之则安之罢,逃避不是他的作风,更何况,他从眼前这客栈的门脸上,居然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死气,就如同将之人一样的死气,搞笑呢不是,居然能在一座客栈上面看到死气,这是开玩笑嘛。
江苡是没那个能力看出谁的脸上有死气的,但奇怪就奇怪在,他清楚明白的感觉到,这座客栈就像是一个即将要死去的人,而且还让他万分的悲伤。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悲伤,江苡心底有个声音道,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感觉到悲伤,万分的悲伤。
江苡把目光看向那掌柜,这才发现,老头的笑容里居然也有着悲伤,那悲伤里却有着些许快意。
这是什么意思,江苡不禁又有想逃走的冲动,但他却连脚步都动不了,仿佛那里面有一个他最重要的人在等他一般。
又来了,江苡心道,为什么每次在这个破地方都会这样,明明一点都不想,但却满脑子都在想,要死啊。
老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江苡,看着江苡脸上流露出的悲伤,竟然如释重负一样的松了一口气,脸上居然出现果然如些的神色。
等到江苡像他看过时,他才正色道:“你没有感觉错,这客栈确实要死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几次的请你。”
江苡一脸见鬼样的看着老头,今天这都是怎么了,为什么都这样,那客栈给人感觉像是一个死人,而这老头居然一本正经地说他要死了。
“这是一个客栈。”江苡一本正经地对着老头道。
“这确实是一个客栈,他要死了。”老头道。
“我说,这是一个客栈。”江苡强调道。
“这确实就是一家客栈,他也确实要死了。”老头也强调道。
“你确定这不是你和我开的一个五玩笑,或者说是你有其他的想法而杜撰出来的东西?”江苡道。
老头叹了一口气,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对着江苡伸了伸手,将身后的大门让了出来,示意江苡跟着他进去。
越往里走,那死亡的悲伤便愈发的强烈,而如眼所及的东西,也看起来充满了死亡前的破败。
满地的树叶随风而起,青里透着灰黄的颜色,就那么乱七八槽地散落在院子里,那藤蔓也失去了上次所见那样的生机,上面布满了干瘪地裂纹,就如同干涸的大地一般,张着嘴,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还有那上次所见的桌椅,名贵的桌椅同样的名贵,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却好似少了生机似的,江苡走进用手轻轻一碰,居然掉落了一块下来。
腐朽,这不正常,要知道,上次他来的时候,这东西可还是货真价实的奢侈品啊,这才多长时间,居然腐朽了,这绝对不正常。
老头沉重地摇了摇道:“别碰那东西了,不只它是这样,这院子里的绝大部分东西都是这个样子了。”
“为什么啊?这不应该啊。”江苡道。
“确实不应该,按照道理,最起码还应该有十来二十年的时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你来了之后不久,这些东西就开始变成这个样子了,而且速度一天比一天快。”老头又道。
“这和我可没有关系哈?”江苡连忙澄清道。
“你也得有这个能力啊!”老头哼了一声道。
“我的意思说,这个情况和我没关系啊。”江苡再次道。
“这个可就说不准了,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我们来说说我们之前的欠帐问题。老头道。
“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欠客栈的钱了,再说你也没证据啊。”江苡道。
“谁说是你欠客栈的了,我说的是客栈欠你的。”老头道。
“那没关系,不用还了。”江苡连忙摆手道。
“那可由不得你。”老头道。
“我不要了啊,无论客栈欠我什么东西。”江苡又道。
“可是客栈必须要还,不然客栈死不瞑目。”老头又道。
“可是,他是客栈呢!”江苡再次强调道。
“正因为他是客栈,方才死不瞑目。”老头又道。
“这二者有联系嘛?”江苡道。
“别管有没有联系,总而言之,既然欠你的,无论你是否愿意,客栈都必须还的,这是为你好,更是为更多的人好。”老头一本正经地道。
“我说,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江苡担心地看着老头道。
“你个臭小子,说什么。”老头的眉毛胡子一下子树立了起来,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发出一股绝强的气场,让江苡有一种当场跪了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