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有些清冷地洒在碾城的大地上,远处城墙和月光交替着发出着同样清冷的光芒,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是用他清冷的石板和月光交相辉映着。偶尔响起的犬吠声都怕惊扰到什么样的带着许多的压抑。
在这个月光清冷的夜里,边远的碾城仿佛也像是熟睡过去了一样,安安静静地呆在这个大陆的西南边陲。但与这安静不相符的是,有一处陈旧的院子里却还亮着灯火。
那是一处贫民交杂而居的区域,一般情况下居住在这的都是些碾城下九流之人,只所以说是一般情况下,是因为现在不是一般情况,是因为还亮着灯的这家。
这家的情况也不算太差,如果按一般人的眼光来看,两进的小院落里,虽然陈旧些,但收拾得也还算干净,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院子透着一股清爽严肃的味道。
但此刻后院里站着的两人却破坏了这种味道,院子里站着两个看起来明显是妇人的女士,姑且这么称呼她们。一位看起来大概30来岁的样子,虽然穿着一般,但略显苍白的瓜子脸配上白色的旧长裙,一条青腰带一条白头巾,简单的搭配都透露出一股特别的味道,更让她增色三分,用我见尤怜来形容是再准确不过。
另一位,准确来说也还是不错的,只是高高的额骨和虽精心修饰却仍然顽强露出痕迹的皱纹明显出卖了她的年龄,如果配上她此时的言语的话,她的形象便呼之于出了。只见她正对年轻的女士说道。
“柳姑娘,在这碾城乃至南国郡,张家也算是大族了,而且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张老爷为了你家江苡可是倾其所有,光是用药一项可就花费了2000多两纹银。对你拿到他家铺子里的药材也是高价收购,更是介绍了不少病人到你这儿来治病……。”
“王妈,我家江苡都15岁了,哪里还是姑娘,你叫我江柳氏就好。”江柳氏看了眼王妈,又继续道。“你也知道,这些年我和这两个小家伙一路走来,早已离不开了,再也没了那再嫁的心思。而且,我也答应过老爷,此生只为他一人而活,不再另有他想了,你还是请回吧。”
“柳姑娘,你这是哪里话,在这碾城,谁不知道你比那些10来岁的小女孩生得还漂亮,别说现在,就是再过过十年,我见着你都还得称一声柳姑娘。”王妈转了转眼珠才又道:“柳姑娘,你难道就忍心将你这似水的年华就这么丢弃不顾?再说,你也得为江苡两兄妹考虑啊,没有张家这些年的支持,你家江苡哪能如此顺利一路蒙学、武馆的一路下来,眼看着就要参加蒙童考试了,你就忍心让他这就么荒废了?”
江柳氏回头看了眼儿子夜读的影子,叹了口气道:“王妈,你别说了,就是为了江苡我才不能做对不起他父亲的事,再说我也不想他今后有一个再嫁的母亲,这事情你就别再提了。”
王妈瞧了江柳氏一眼,挑了挑眉毛又道:“柳姑娘啊,你当我是愿意做这个事啊,实在是我昨天听张府的佣人说,张老夫人发下话了,要你马上偿还欠他家的药钱,这可不是个小数目,2000多两啊,不说你现在拿不拿得出来,即使拿出来了,你家江苡这日子可又怎么过啊?”
江柳氏转过头去轻叹了口气道:“王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这确实不能答应张家要求,请帮我给张老爷道个歉吧,顺便也向他说声,欠他的钱我会按期还上的,让他放心。”
“柳姑娘啊,你杂就这么不通变化呢,想你欠他家这2000多两银子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你又刚刚给你江苡花费了许多银钱购置药材和书籍,这么短的时间你哪能拿得出这许多钱,不如你先假意答应了这张老爷,先渡过这个难关,再从中间四处周旋周旋,让你家江苡应了蒙童试再说。”王妈向江柳氏走近了一步道。
“谢谢你的好意,王妈,我会想办法的,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再找你想办法。你看行不?”江柳氏后退了一步,扶了扶房门说道。
王妈低头想了想,又进了一步张嘴便想说些什么,但另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娘,你在干嘛,我的茶水又没了,你能不能帮我弄点”
传出呼喊的是一个清脆的声音,能在这个时候叫江柳氏的只会是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儿子江苡。一个十四岁进十五岁的孩子,一个在碾城生活了近6年的孩子,一个着一身白麻衫的孩子,一个手捧着书本的孩子,一个背对着门口的孩子。
江柳氏听得这声呼喊,仿佛得了圣旨一般,歉意地对王妈笑了笑,做了个稍候的手势,急匆匆地走进了里间,片刻便传来取水的声音。
王妈在门口又站了片刻,看着屋子里摇曳的灯火,招呼了声便跺了跺脚转身走去。待走得远了,才听得她悄声的嘀咕,只是却又听不清说些什么。只余下屋子里一对相视一笑的母子。
“娘,我们真的欠张老爷2000两银子吗?”江苡想了一会才抬起头看着母亲问道,眼中露出浓浓的关切。
“是啊,我们是欠了张老爷一些银子,但以前一直都有这些事情啊,娘每次都是按时还了回去的。你还小,安心习武读书就成,娘会安排好这些的,娘还等着听你蒙童式的好消息呢,你可不能让娘失望。”江柳氏摸了摸江苡的头轻声道。
“娘你就放心吧,夫子说我参加这个蒙童试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保持现在的努力,一定可以考出个好成绩来的。”江苡拍了拍胸口,自信的说道。
江柳氏爱溺的摸了摸江苡的头,蓦地发现之前那个小不点已经不知不觉长的如她一般高了,在内心的深处她不禁长叹了一声道:“娘当然知道你可以考出个好成绩来,只是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你罢了,你知道你考的越好,娘便越没有压力,至于这2000两银子,娘还没有放在心上。”
“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去休息罢,明天还得去学堂呢!”江柳氏又伸出手摸了摸江苡的头,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母亲背影的江苡忽然觉得很幸福,他知道这个女人为了他已经付出所有,也许没有他,她应该能过得更好吧,但既然如此,他就得拿出全部的力气来,让这个女人的心思不白费,让自己这传奇的日子不白过,他在心底呐喊道。
心底的呐喊其他人是否听不到,但江苡却是明白的,他就是一个倒霉而幸运的孩子,说他倒霉,是因为他是一个本来就叫江苡的可怜小白领,一位自告奋勇换灯泡倒霉孩子,一位在一阵酥麻的感觉里飘过来的苦命娃。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没在碾城这个安宁的边远小城,而在一个荒乱野地,成了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屁孩,一个正在逃命的小屁孩,一个逃荒似的小屁孩。
随后,他便随着这位被称为江柳氏,自称为娘的人辗转来到碾城,住进了这幢快要倒塌的院子里。他当然知道这个叫江柳氏的女人是她的娘,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宅男叫一个二十多的女神娘,他却实在有些叫不出口,但好在急于逃命的江柳氏并不知道自己背上的儿子已经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