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耀弓着后背，两手按住膝盖，保持着鞠躬的动作，茶水已经流尽，头发和前襟尽湿，他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秦瑟瑟朝爷爷方向看了看，恼怒，震惊，无奈，最后都化为无力。
奶奶秦氏脸气得苍白，大口大口的喘气。
父母更多的是担忧。
害怕爷爷一个心软，就答应了江爷爷。
场面极其安静，落针可闻。
不到三分钟，江爷爷的身子开始打颤，苍白无力的开口，“大哥，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理，甚至可以说是无耻，忘恩负义，但是大哥，阿承是我今生唯一的牵挂，你很清楚，他是小兰用命换来的，他还有几年我都不知道，我只希望，他能有个家，能够开心一点。”
秦远志转过脸，不忍看他。
这些他怎会不知？！
“大哥，你们的顾虑我都知道，但请你们相信，只要我老头子在一天，瑟瑟就绝不会受委屈！”
“如果将来，”说着，江荣耀像是伤心到说不下去了，颤抖着肩膀，坚持说下去，声音都有了哽意，“如果将来，阿承，阿承真的走了，瑟瑟要再嫁，我们江家绝不拦着，我会拿出我的所有，送她出嫁。”
话落，两滴眼泪，啪的一声，砸到堂屋的地上，泪珠沾了土，形成一团。
江荣耀大口呼气，接着道，“我，我的两个儿子，我们整个江家，都会为瑟瑟保驾护航，让她一生无忧。”
说完，江荣耀像是用尽了必生的力气。
堂屋又恢复了沉默。
江荣耀无声地自嘲了下，他觉得时间难熬至极，开始想，如果大哥他们还是不同意，那他还能做什么？
这好像已经是他的所有了。
秦远志朝大儿子夫妻俩看过去。
孙茹被公爹投过来询问的眼神弄得愣住。
公爹这是什么意思，要同意吗？
胸膛瞬间升起一团怒火来，难道就因为江荣耀在这可怜兮兮的说了这么多话，她就要把女儿嫁给一个短命鬼吗！
秦瑟瑟看得出来，爷爷是动摇了。
这时，肩膀上传来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秦瑟瑟抬头，看到大哥朝她递来安心的目光。
秦瑟瑟朝他笑了笑，随后摇了摇头，告诉他，她没事。
爷爷为什么会同意，她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如果今年她考上了帝都大学，那爷爷无论如何不会同意这门婚事，问题是，在爷爷眼里，她前途渺茫，但如果江爷爷说的话将来都能做到，未必不是一件好婚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荣耀还没有得到答复，双腿一弯，朝秦远志跪了下来，两手交叠，脑门放在手背上，嗓音沙哑，“请大哥成全！”
秦远志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屁股下面的椅子都被他的力量拉出去好远，“江荣耀，你这是干什么？！”
孙茹气得一个倒仰，摔坐在凳子上。
江荣耀：“大哥救过我的命，理应受我这一跪。”
江荣耀颤巍巍的按着桌角，嘴边的胡子都在颤抖，斜着眼看他。
“你真是铁了心要逼我？”
江荣耀伏地，一动不动。
“爷爷，我愿意嫁给江承。”
场面焦灼不下，秦瑟瑟一句话，提起了所有人的精神。
孙茹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瑟瑟？”
秦瑟瑟掰开了大哥的手，走到江荣耀身边，把他扶起来。
江荣耀缓缓转过脸，看着秦瑟瑟老泪纵横。
“江爷爷，让大哥送您回去吧，这门婚事，我答应了。”
秦瑟瑟很平静，对她来说，好像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一般。
秦氏急了，“瑟瑟，你胡说什么呢？！”
“奶奶，我一会儿再和您说，”说着，秦瑟瑟看向秦山河，“大哥，送江爷爷回去吧。”
秦山河皱眉，并没有动。
江荣耀还是不敢相信，他握住秦瑟瑟的手，“瑟瑟，你，你说的是真的？”
秦瑟瑟点了点头。
“不会反悔？”
不要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啊。
“江爷爷，我不会反悔的，您先回去吧，过两天，咱们再讨论。”
“好好好！”
听她这么说，江荣耀放心了些，他抹了把眼眶，眼睛旁边的沟壑都湿漉漉，眼睛却是笑着的，“不用山河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们忙，我就打扰了，过两天，后天，我们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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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荣耀走了。
孙茹气得以手掩面，不想看秦瑟瑟。
秦瑟瑟走到中间，“爷爷，您为什么会突然同意呢？”
秦远志被秦氏瞪了一眼，还是说道，“瑟瑟，爷爷不想害你，可是你的情况摆在这里，以后就算是说亲事，也只能说个普通人家，等你结了婚就会知道，家里的事情一大堆，都需要女人来操持，咱们家还好，可是你看看有些人家，女人累成什么样儿了，男人还在家跟没事儿人一样，有时候你要是伺候不好公婆，照顾不好家，男人还会打你。”
秦山河不赞同，“爷爷，这不是还有我和小川的吗，谁敢对我妹妹不好，我削了他！”
秦远志哼了声，斜了他一眼，“你还是年纪太小，你削了他，你走后他继续打你妹妹，你能保证这样的情况不会发生？”
秦山河不说话了。
“不说别的，就说咱们左右的邻居，家里的女人一年被打几次？娘家来撑腰又怎么样，能抵消女人身上的痛吗，除非你们兄弟俩天天跟着你妹妹。”
“如果今年瑟瑟考上了大学，就算是个大专，我死都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可是现在瑟瑟成绩不好，将来考上学的几率很小，那以后也就只能嫁个普通人家。”
“这些问题，我们就不能不考虑！”
这下，连秦氏和秦大勇夫妇俩都不说话了。
“虽说江承身体不好，活不了几年，可是咱们两家知根知底，江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绝对不会让瑟瑟受委屈，就算将来他真的走了，那瑟瑟在江家，也是他们的恩人，他们绝不会欺负瑟瑟！”
至于江承不能生育，外面传言虽多，但秦远志不太相信。
以后瑟瑟为江承生下孩子，在江家也就有了地位，改嫁不改嫁的也就无所谓了，人这一辈子，还是活得舒心最重要。
秦瑟瑟转过身看向父母，“爸妈，爷爷说的，就是我答应这门婚事的原因。”
孙茹张了张嘴，“可是...”
“妈，还记得之前我说过的吗，”秦瑟瑟旧事重提，“如果我不嫁入江家，那么外面的人会说江爷爷没良心，任由孙子欺负恩人的孙女，江爷爷的几个孙子年轻，或许不计较这些，但是江爷爷另外两个儿子，可就不好说了。”
“特别是江华方，他完全有能力在我哥，小川的档案上记上一笔，到时候，我哥和小川这几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你忍心看他们和你们一样和土地打一辈子交道吗？”
孙茹说不出话来。
“而且，江承这人挺好的，至少，我以后生活上不会困难，这总比嫁给一个庄稼汉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