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伟又带着王晓旺回到劳务市场,但郝叔和郭子已经接到活,离开了。
郝叔贴瓷砖的手艺很好,有客户从卖瓷砖的老板那儿要到了郝叔的手机号,不远四十里将他俩拉走了,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郝叔在电话里说,后天再一起干。
王泽伟和王晓旺只好伫立在已经稀落起来的街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保安队长给王晓旺打过电话,不到十分钟便骑摩托车赶过来,手里拿着两个信封,冲两人点头哈腰:“我给人事部说的,按整月工资给你们算,另外还给了四百块钱的补偿。”
王泽伟刚要摆手,王晓旺一把夺过信封,冷冷地说:“谢谢了,回去吧。”
“哎哎——”保安队长跨上摩托车,还回头看看两人,眼神充满了复杂。
就在昨天之前,保安队长还不知道两人真实身份,现在保安队全知道了,也个个惊讶地合不上嘴巴,这两个家伙真是稀有物种,又偏偏聚在一起,不能不叫人觉得这真是个大千世界。
随后队员们恢复了正常,开始骂王晓旺,有个董事长爹,却又跑到保安队胡混,简直就是脑袋被门夹破又灌进一桶水,脑子坏了。
王晓旺没注意队长的眼神,把一个信封交到王泽伟手中,还解释说:“在我们无过错的情况下,他们解雇我们,理应给我们全工资和下岗补助。”
“小伙懂的很多。”王泽伟不想再计较,接过信封,微笑着对王晓旺说:“这就是我们俩的创业基金。”
“就这么点钱就想创业,我只能给你两个呵呵。”王晓旺脸上露出了好玩的表情。
“嗯,可以呵呵呵呵。”说着,王泽伟吐了一口气,这点钱确实少。
王晓旺却兴奋地挤了挤眼:“这样挺好,有成就感,不过就是有点闹着玩的感觉。”
“那我们就认真地闹着玩。”王泽伟幽默地说了一句。
王晓旺挠挠头:“那好吧,哥,尽量别说我是李宏远的儿子,感觉怪怪的,也会让我觉得放不开手脚。”
王泽伟笑了:“行,反正你爹姓李,你姓王,你不说,别人还真不知道。”
“可我妈总说让我把姓改过来。”王晓旺嘟囔了一句。
王伟伟模棱地说:“这个可以改。”
阳光越来越浓烈,晒得王晓旺的头皮发紧,两眼发懵,他咳嗽了两声,说:“哥,咱不能这么干站着啊。”
“你有什么想法?”王泽伟问。
“先吃饭。”王晓旺咧嘴笑笑。
王泽伟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了那十一块钱:“咱们一分钱还没挣着,那就先简单点,去买两张饼。”
“行,哥。”王晓旺咧咧嘴,走向了附近的餐馆,边走还边在心里嘀咕:“这位大哥真把我当成他的兵了,也好,挺好玩。”
王晓旺去了很长时间,王泽伟也不着急,他在想着这两天和以后该怎么过。本来想能和郝叔一起搭伙先干活,然后再想其他办法,没成想王晓旺打断了计划。
正想着,王晓旺骑着一辆货运三轮车晃晃悠悠地过来了,并引来一路的关注。
走进一看,车把上挂着两个盒饭,车把前面是一个从纸箱上剪掉的黄纸板,上面用黑色的粗体写着两个字:
搬砖
看到这俩字,不止是身边的人,就连王泽伟也噗嗤笑出声来:“你这是要干什么?”
面对质疑和笑声,王晓旺毫不在乎地弯腰拉住刹车,轻盈地跳下来,递给王泽伟一个盒饭,面带骄傲地说:“车是我从饭馆租的,租金二十,今天晚上八点之前还车。我还打听了,附近都是新住户,搞装修需要砖头,所以我觉得这活应该有市场。”
“好吧,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听你的。”王泽伟笑着打开了盒饭。
“这次必须听我的啊。”王晓旺得意地笑了:“我们没啥手艺,但也有个专业啊。”
“哈哈,那我们现在的专业叫搬砖。”王泽伟说完,开始大口吃饭。
刚刚吃完,没来得及擦嘴,一位退休干部模样的老人站在了两个人面前:“你们只搬砖?”
王泽伟笑笑,还没说话,王晓旺拿着饭盒跳了出来:“大叔,我们不光搬砖。”
老人看了一眼王晓旺:“嗯,好,我还有些家具需要搬运,就是有点远,你们看——”
“哦,多远?”王晓旺慢慢地往嘴里扒着米饭。
“四公里吧,看你们俩也不容易,搬一趟给你们一百块钱,但不能弄坏了我的家具。”老人看着两人说。
就是一趟给五十块钱,王泽伟觉得也不少。他连忙对老人说道:“行,干了!”
王晓旺却差点没被米饭噎住,心想你着什么急啊,就不能再谈谈价钱啊,八里路呢!
但王泽伟既然答应了,王晓旺也只能使劲吞下了剩下的米饭。
老人就在附近的花苑小区买了新房,搬家的时候,儿女不想再要那些旧家具,但那几样旧家具承载了老人的记忆,舍不得丢掉,只好偷偷地搬回来。老人想,既成事实后,儿女也不会再反对。
老人骑着自行车,王晓旺等着三轮载着王泽伟跟在后面,来到老人的旧居。
旧居是单位的老房子,裸露着红砖,就像筒子楼,但比筒子楼大些,五十多平米,由于马上拆迁,楼上住户已寥寥无几。
“当年为了分房,那真是争破了头,可才二十几年,都换大居室了。”老人笑呵呵地说。
“现在人们的日子都好过了。”王泽伟说着,开始琢磨怎么合理地搬运家具。
家具并不多,一张雕刻着花纹的老式木床,还有一张八仙桌和四张八仙椅子,也都古铜古色。
王泽伟想把床放在下面,然后上面摞上八仙桌和八仙椅子。
王晓旺急的直瞪王泽伟,人家按趟付钱,多跑一趟可就能挣一百啊。
老人摆手不同意,怕弄坏了。
第一趟就拉了一张床,王晓旺自恃年轻,让王泽伟在前面骑,自己在后面推。
背着老人,王晓旺批评王泽伟:“哥,有钱不挣,你的缺点又暴露出来了。”
王泽伟回骂王晓旺:“将来你当了老板,也是奸商。”
王晓旺并不反对:“这话您可说对了,无商不奸,我们家李宏远就是典范,什么行业赚钱就去搞什么,而且终极目标就是追求最大利润,哈哈。”
听着王晓旺灿烂的笑声,王泽伟心里又有了些许的失落。
正所谓狗有狗道猫有猫道,他觉得自己和李宏远不是一路人,但就这一点来说,自己想要突出重围,还真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二趟拉八仙桌椅的时候,王晓旺就沉默了。
他累的脸色通红,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脚上也磨出了泡,走路一瘸一扭。
王泽伟让他蹬车,自己在后面推。
但就是坐在车上,王晓旺也浑身难受,尤其觉得屁股疼。
将桌椅搬进老人的新家,已是华灯初放,王晓旺也已累得精疲力竭,坐在楼梯上半死不活。
他后悔了,不该自作聪明去租三轮车,还想出搬砖的活,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王泽伟拖着他走下楼梯,又扶上他车,自己蹬上了三轮车。
王晓旺累的想哭:“哥,你还有力气,真服你了。”
王泽伟扭头冲王晓旺笑笑:“你正是长力气的时候,怎么就这么不经累,平常你都干什么?”
“也没干什么,就是吃饭睡觉玩游戏。”王晓旺有气无力地说。
王泽伟点点头:“难怪。今天你算是辛苦了,晚上咱们花四十块钱吃顿好的。”
“挣两百,只花四十,哥,你也太抠了!”王晓旺的声音真想要哭。
王泽伟扭头看看王晓旺:“这就不错了,像郝叔一天挣不到一百钱,但每天也最多花几块钱吃饭,剩下的要养家啊。”
“啊,人活着这么难。”王晓旺偷偷抹开了眼泪。
“知道了吧?你有那么好的条件却不珍惜,你说你是不是欠揍?听我的,回到你爸爸哪儿,好好干。”王泽伟无奈地开始了说教。
王晓旺抹了一把眼泪:“哼,才不,我这样回去了,李宏远又骂我是废物点心。”
“你是够废物的,干这点活就哭鼻子抹泪,要在我的营,连去喂猪的资格都没有。”王泽伟扭头骂了一句。
“我不是以前没干过这么重的活么?”王晓旺嘟囔着说。
王泽伟心软了,扭头看看王晓旺:“还算有志气,但也不必这么轴吧,想要锻炼自己的机会很多。”
“不许赶我走。”王晓旺生气地喊道:“还说我呢,你不也一样。”
“是吧。”王泽伟挠挠头:“可能我们还真是表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