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T区街道有些宁静,路边的羊蹄甲在微风下摇曳,其上的淡粉红色花儿也散发着清香。
轰!
下一刻,一道身影携带狂风,骤然经过了这里,如十二级的狂风肆虐而过,无数羊蹄甲的花儿被扯落,被狂风卷入。
邢良面容冷峻,在这达到音速的速度中,脸色没有半分变化。
一身衣袍也被狂风吹鼓得猎猎作响。
在某一刻,他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疑惑。
他总觉得今天吹起的狂风有些不对劲,好像多了一个人的感觉。
“多了一个人?”
邢良忽然抓住了某个重点,当他扭头看向身后的时候,脸色也有些凝滞。
此时有一个少年,紧跟在他的身后,那一双小手紧抓着他的衣袍。
那如刀割般的疾风,不断从少年的身周掠过,弄得皮肤一阵生疼。
此时他紧闭双眼,咬着的牙齿中流露执拗的味道。
以及在少年的体表上,隐约可见的火焰在疾风下摇曳,如风中残烛。
这是权限的护住机制被迫启动了。
这也意味着该少年的身体力量已经趋向极限,如今处于透支体力的状态。
以少年这没有多少权限力量加持的身躯而言,在同龄人中算是很脆弱的了。
“加护——防御附加。”
当下,邢良只能给少年加持了自己的权限,免得少年被这狂风摧毁身躯。
而当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可以见到他在衣袍之内的身躯有些透明以及晶莹。
差不多了。
邢良握了握拳头,感知了剩余力量,无奈一叹。
极限要到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同时速度也逐渐降了下来,寻找合适的停留点。
过了一会,邢宇忽然发现耳边不再响起风声,随后屁股的疼痛传来。
当他睁开双眼察看四周的时候,便是发现自己坐在大理石板铺设的行人道上。
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挂着心有余悸,手掌的疼痛将他拉回了现实。
目光望向前方,此时邢良弯着腰,盯着他。
“我说……”邢良这个时候忍不住开口,面容似乎挂着一些怒色。
任谁遇上这种事情,心情怕也不会好过。
这种事情,一点差池就是一条性命。
特别是对于侠士这个职业而言。
他们对待人命的重视程度,比其它任何一个职业都要高出许多。
“玩闹也要有一个程度。”
邢良有些恨铁不成钢。
好好的一个少年,怎么就因为追星追成这样了呢?
若是能仔细一听,便会发现邢良语气中的力量有些不足。
他抬起脚来,就欲离开,转过身的时候,却突然扭头:“手伸出来。”
他忘记给眼前的少年治疗双手了。
闻言,原本有些失落的邢宇,悄悄地伸出了手臂。
偷看了一眼邢良,发现他脸色依旧不好。
抿了抿嘴唇。
「还是不要问了吧。」
他放下了想要追寻答案的想法。
「这样会给人添麻烦的。」
当邢良抓起邢宇的手掌,目光微凝。
崩裂的皮肤,惨白的指骨,依然在流淌的鲜血。
再抬头看了一眼邢宇,少年的脸色苍白。
即便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可在少年的脸上,并未表现出来,仿佛手掌的疼痛,算不上什么。
除非他体会过比眼前更痛的事情。
若是没他在的话,少年的这只手臂也算是废了。
手臂经脉血肉统统消失,只留下指骨,再看看伤口边缘一些崩裂的皮肤,有被火焰烤过的反卷。
何等的毅力。
邢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跟他有的一拼。
“加护——治疗。”
“加护——新生。”
“加护……”
轻轻的声音流露,一股深绿色的光芒忽然在邢良的指尖凝聚。
几个‘加护’下去,颜色更浓。
凝聚着绿光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邢宇手指的白骨。
一道绿色的波纹犹如石子落水引起湖面波纹,扩散而出。
啵!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
一抹肉芽忽然从伤口边缘的血肉处开始延伸。
一同延伸的还有各条脉络。
一股异样的痒感,如无数蚂蚁在指骨上跳舞那般挠人。
邢宇牙齿一咬,忍着这种折磨,目光清澈,眼角却隐隐泛着泪花。
悄然望着邢良,左手手掌搭着地面,此时开始逐渐握起拳头。
「若是今天不问,就再也没机会了。」
一个声音,不断在邢宇的内心响起,如同之前邢良要走的时候一样。
这个声音让他在一瞬间,抓住了邢良的衣袍,等回过神来时,他就后悔了。
现如今,本来已经打算不再问这种问题,但这个声音,又再次响起。
「既然基础权限者没有好的未来,也不能成为侠士。」
「大不了我放弃成为侠士的梦想。」
「爸爸妈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现在不是任性追寻梦想的时候。」
「而且还是这种追也追不到的荒唐梦想。」
邢宇内心不断自语,想要说服自己放弃梦想。
他害怕从眼前男人的口中,得到跟别人一样的话语。
「你不可能成为侠士。」
「你的梦想简直可笑。」
“好了。”
这时,邢良拍了拍手,随后放下了邢宇的手臂。
冲着邢宇竖了个大拇指,咧嘴笑着。
那洁白的牙齿暴露在月光下,隐约有些透明感。
黑色的长发在某一刻变为透明,之后有白色涌现。
“小宇同学,你很棒。”
“但下次,请看清形势。”
随着这一声的落下,邢宇猛然抬头。
而此时邢良也准备离开了,他的时间要到了。
“邢良!”
然而就在邢良准备跳跃离开的时候。
邢宇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又仿佛蕴含了他所有的勇气。
最终如同汹涌的浪涛,直击邢良的内心。
他的脚步停下,伸手抹了一下嘴角,鲜血流淌。
这是力量用到极限后再次动用的反噬。
隐约间,他原本光滑的皮肤,此时似乎有些粗糙乃至透明。
甚至有时能透过手臂,看到其后的地面。
漆黑的头发,于透明与白色间闪烁,最终浮现了一抹灰白。
之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部化为白色。
一头白色长发下的目光带着疲惫,皮肤的色泽也有些暗黄。
一股枯败跟虚无的气息,从他身上传出。
本应带着春夏那种青春、向上的蓬勃气息,此时犹如秋风扫落叶,枯寂而无力,如同迟暮。
有些透明的躯体,此时化为实质。
然而此时,邢宇低着头,并未发现邢良的异状。
他双眼的眼泪不断落下,滴落在地面,震飞了一些灰尘,更多的则是将灰尘打湿。
“我想问个问题!”
“我……不!基础权限者,有没有成为侠士的可能!”
“我真的很想成为侠士!”
“我每天都在锻炼,我一直都想要成为侠士!”
“我没有落下一天,我真的很努力在锻炼,可是基础权限者为什么不能成为侠士!”
九年前,邢宇的生活轨迹一切正常。
可随着某一篇论文在网络上流传,‘基础权限者是最废的权限者’的论调出现的时候。
原本被视为同等层次的权限者们,开始贬低基础权限者。
也是在那个时候,权限者的高低之分,逐渐凸显出来。
或者应该说,高低之分早已存在。
只不过那篇论文起到了导火线的作用,瞬间点燃了几个团体间的鄙视链。
只是可惜,是多个团体,一同贬低基础权限者。
因为他们……
「研究表明:基础权限者,究其一生,都不可能达到中层水准,最适合从事体力劳动基层工作。」
原本平和、悠闲的生活,随着这一篇论文,摧毁了邢宇的童年。
父母被邻里背后指点,可他们依然将邢宇保护地很好。
宇妈:“小宇,喜欢侠士,就去追,妈妈爸爸会跟在你身后的。”
宇爸:“作为男人,你要勇敢一点,要不然以后怎么成为侠士保护别人呢?”
邢宇的父母从未责怪邢宇追求这种在大多数人看来,不切实际的梦想。
反而在日常生活中,充当了邢宇的支柱。
随着时间的流逝,邢宇长大了,他逐渐明白自己的父母,是承担着何种压力,将他的风雨抵挡在外。
9年来,他受到的是老师与同学的区别对待。
然而也仅此而已。
不管是邻里朋友,还是血亲,他们的鄙夷,都被自己的父母挡着。
还有更加困难的时候,邢宇也知道自己的父母帮他分担了压力。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害怕。
他想要成为侠士,却又不想让自己的父母看到自己追寻梦想,失败的模样。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
若是他放弃了梦想,看淡了人们对他的评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被其他的侠士保护着,会不会好一些。
一个人,若是不能尽到身为儿女的责任,保护好自己的父母。
又何谈追寻梦想,成为侠士,去保护他人呢?
连自己身边人都保护不了的侠士,真的能保护好他人吗?
哭泣声在这安静无人的街道弥漫。
邢宇双眼中的泪珠,不断浮现而后掉落到地上。
他眼前的视线早已模糊,他甩着头,想要将眼泪甩掉,却弄得一脸泪痕。
抬起头,朝着邢良的方向哽咽着喊出:“回答我,邢良!”
“基础权限者,真的那么不堪吗?!”
“真的没有成为侠士的可能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