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翊转身进了屋子,双眼无光,站在房中默默思忖。
忽的抬头,迅速向柜子走去,将平时装贵重之物的奁盒拿了出来,又找了一个银色的包袱,一股脑儿的将东西从奁盒里倒出来装进包袱里,又定了一定,将一些重的挑了出来,装好后系了起来,准备藏在不当眼处。
俯身写了一张字条,直起身来凝了一会儿神,将字条折好,又唤江枫进来,“江枫,这几日你找机会去林家找向妈妈,把这个给她。”
江枫愣了一愣,接过了字条,下意识瞟了一眼身旁的包袱,低声弱问一句:“公子这是...”
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李承翊的眼神给顶了回去。
多日。
远山处翻起了鱼肚白,晨雾亲吻着湖面,入冬后的寒风吹着窗户纸,呼呼的给了林虔一个早安。
江枫打听得林家今日要去玉佛寺上香,便一早在这边等候。
见车马来来往往,却始终不见向妈妈在哪辆车马后跟随,想是林虔被林相关在家里,向妈妈也没跟来了。
转脸一想,又想到李承翊交代的最迟今日一定要将事情办好,心中不免有点焦急。
却也无奈,只得回去和李承翊说明,“公子,实在是没办法见到六妹妹和向妈妈,近日没有一点缝隙,请公子责罚。”
李承翊放下手里的青瓷杯,“算了,不怪你,你先出去吧。”
李承翊昏暗之中坐下来,片刻后下定决心似的去里屋将澈尘从紫檀阁台上拿下来握在手里。
没有惊动一个人。
夜间,李承翊穿上夜行衣,拿上了澈尘和包袱,走到马厩牵出踏雪,将包袱系在马鞍边,上马消失在黑巷那头。
李承翊快马赶到林府外,下马,将踏雪留在暗里,看着满目森严,一个翻身过墙落在了院内,看见远处熟悉的方向有软软的灯光,一步一步向那边走去。
看见倾愉阁外有两个小厮站着,屋外又有两个女使,屋子里隐隐约约有人影婆娑。
“六姑娘这可和老爷置了好几天的气了,饭也不吃,这可怎么是好!”
李承翊听到这里,握着澈尘的手有些颤抖。
“你可小声点吧,六姑娘毕竟是老爷心尖上的,过几日便好了。”
“姑娘平日待我们极好,要知道你这幅漠不关心的样子,看她以后还会不会带你去马场骑马了!”
“老爷相中了齐家的公子,姑娘硬是不肯,这才把姑娘关起来,我也想帮帮姑娘,可这等大事,岂是你和我可以议论的。”
那日齐维来,全府上下都看的清清楚楚,而后林虔就被关,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是怎么回事儿。
“我只是替姑娘着急,而且齐家虽是伯爵,那也比不上将军府啊。”
“将军府是好,可那大宅子里自也有大宅子里的艰辛,我们姑娘这脾气秉性,未必是个好去处。倒不如齐家,可以平平安安些。”
“可是我们姑娘......”
“我知道,你想说我们姑娘本就是个闹腾的性子,可她也是个没有心眼儿的,我们从小跟着姑娘,姑娘能开开心心过日子最重要。”
听着两个小厮说话,李承翊愣了半晌,突然犹豫了步子。
“换班了换班了。”两个生面孔的小厮走过来说。
李承翊向后藏了藏。
熟悉的声音吹进了耳朵,是向妈妈,“姑娘还没睡下?”
向妈妈问女使道。
“姑娘不让我们进,屋里烛火还亮着,想必还没有。”
李承翊趁着夜黑和轻功之助,来到林虔屋子后面,夜行衣之下仿佛与黑夜合二为一。
“姑娘?夜深了,早些休息吧。”向妈妈在门外说,没有回应。
“姑娘?老奴知道姑娘心里在想什么,可这几日也没有消息,姑娘何必劳神伤思?过几日也便......”
林虔沉默了一会儿,走到门边背靠着坐下来,“妈妈不必说,我心里清楚,只是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林虔声音渐渐小去,却有两个人听得清晰。
“我从小被娇养惯了,想要什么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爹爹对我无有不依,只这件事如不了愿,妈妈觉得是我自己的执念,才不会是,我从小和二哥哥一起长大,他到了学射箭的年纪,我就成天跟着他给他递箭,他到了学骑马的时候,我就缠着爹爹给我买小马驹,我从小就日日跟在他后头,你说他是不是...可他...”
李承翊多想现在就进去同她说清楚,但理智压住了他的步子。
“姑娘会错了我的意了,那日我去廊桥见二公子时,见他一直等着姑娘,想必心里是有姑娘的,这几日没消息,怕是这府里看管甚严,二公子就算想递消息给姑娘也不成啊。”
“妈妈你不了解他,二哥哥的本事我从小就晓得,这高墙,把我困得无处可遁,却拦不住他。”林虔边说边缓缓站了起来,向床榻边走去,“妈妈,我想睡觉了,妈妈也早些休息吧。”
李承翊在屋后,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李承翊扶着墙,暗暗握紧了拳头,在捏紧那一刻,一滴眼泪夺眶淌了下来,面颊微红,睫毛像被雾笼着。
李承翊定了一定擦了擦眼泪,朝着向妈妈离开的方向去了。
见向妈妈走到无人之处,便立刻拦住了向妈妈,向妈妈起初不知是谁还要叫嚷人来抓刺客,还未喊出口就被李承翊捂住了嘴,李承翊连忙拉下面罩,“向妈妈,是我。”
向妈妈见是李承翊,便立刻低声下来,将李承翊拉到一边,说:“二公子怎可深夜来此?”
向妈妈压低了声音,漏出一丝忧虑来。
“向妈妈,我现在来不及与你多说,我也知道你是个规规矩矩的人,一心为你家姑娘着想,但你自小看她长大,应该知道她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李承翊说得诚恳,看着向妈妈,向妈妈想到林虔,一时说不出话来。
“向妈妈?让我带小六走吧,你从小看着她长大,你深疼她,想必是可以想明白的。”
“公子要知道,这一走,就没有回头的路了,您就再也不是将军,您当真......”
向妈妈说得哽咽住了,“向妈妈放心,我既已决定,她若不回头,我绝不回头。”李承翊铿锵地说道。
向妈妈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看了李承翊一眼,向院里走回去,在门口缓了一口气,同院门口的两个小厮说道:“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呢?老爷在前厅正叫你们呢,”见他二人似信不信,又说道:“老爷听说这几日姑娘还是不肯好好吃饭,所以叫你们前去问问,去晚了怕是要责罚你们!”
二人见向妈妈如是说,想她平日最是稳妥,便转身去了。
一人经过拐角时似乎看到有黑影在墙后,提着灯准备上前,李承翊听到有人靠近,捏紧了拳头,一个步步逼近,一个暗暗蓄力,突然传出小厮一声闷闷的叫喊,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了头,李承翊想现在不宜生事,便没有去查看。
向妈妈走进内院里,门口的女使入夜已是迷迷糊糊,“你们这些懒的,姑娘说饿了也听不见,好不容易想吃东西了,还不快去弄去!”
两个女使本就敬畏向妈妈,便一跟一地向厨房去了。
见他们都退了下去,向妈妈赶紧转头示意李承翊进来,见他进了院子,便自己走到院门口看顾着,李承翊点了点头。
人影绰约时,是我在向你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