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齐维也听说了西境战事吃紧,齐维本是不关心这些的,但事关李承翊...也由不得他愿不愿意。
齐维与齐宏素来寡淡,两人难得见上一面,这日齐维却等在齐宏书房。
齐维正翻看着齐宏的公簿,扭头瞥见了书架上有一纸信封,见那信封不是平日里易见的货色,便想瞧瞧,刚伸手要去拿,齐宏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在这做什么!”齐宏看到齐维手要碰到那信封,忙喊道。
“你凶什么!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儿!”齐维不服地回嘴,看着齐宏,穿着平日里不曾见他穿过的便服,刚从哪里回来。
“今日怎么不上勾栏瓦舍去胡闹了!”齐宏对家里之事不大上心,心中却是疼爱儿子的,但碍于公务繁多,也不甚在日常生活中照料。
“老爷,公子已经数月没去酒肆楼馆了。”酒言站在门边说。
齐宏听了,突觉自己平日里太过忽视儿子,心中亦泛上一股歉意。
齐维“嘁”了一声,一脸不在乎。
“你,跑这里来干什么?”齐宏放平了语气。
齐维眼睛飘忽不定,轻描淡写地说:“我是想问问齐大人,西境的战况怎么样了。”齐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像没有感情。
“你怎么关心起国事来了?”
“浪荡到底也不行,浪子回头也不行...你到底想怎...”齐维小声嘀咕着。
“西境,这次李家怕是要折损了!”
齐维听了心中一惊:“区区羌族,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很快,瓢盆大雨很快就要来了。”
齐维听得半懂,出了书房往自己院子里来。
“公子何必管李家二公子的死活?说来那二公子还算是公子你的半个敌人呢...”酒言是个藏不住话的,看齐维这般,为他不平道。
“什么叫半个敌人,明明是一整个!”齐维说这话是倒像是个小孩子,想发泄却找不到词句来承载情绪。
“老爷那儿最近怎么没了动静了,前些日子还说要替公子议亲。”
“就是,还以为他终于变了个人,好不容易做件像样的事儿...还是不靠...”
齐维的“不靠谱”到了嘴边又吃了回去。
酒言在旁边说:“公子啊,心里还是敬重老爷的。”
“嗤。”
齐维后又派人告知林虔,让她注意时势变局,林虔自那日接到齐维的消息,才更紧盯那广德票号。
李承玄带着阿然行至岭山,距北地乌疆属地还有一两日的路程,这几日他们日夜赶路,累了只在路上小歇一会儿,过城时,便住客栈,荒野中,便宿林下。
“阿然,喝口水吧。”李承玄将水壶递给阿然,路上颠簸,阿然却丝毫不觉得疲惫。
又一天后他们来到了陈关,阿然倒没有“近乡情更怯”,陈关内人情复杂,因要躲过梁国眼线,李承玄一行人还要准备准备,不敢贸然出城前往乌疆。
李承玄正思索如何躲过城中眼线,阿然悄然一笑,等到天黑,拉着李承玄混上街,去了一家成衣铺——尚巧局,里面的量衣师傅已年逾花甲,看见阿然进来,拿着量尺蹒跚着走过来。
“你是...你是...”
“我是阿然啊,严伯。”
“阿然...阿然!”那个老人恍惚间记起了一些事,“你是阿然!”老人笑了起来,皱巴巴的脸上绽放了真诚的笑容。
“承玄,这是严伯,我还在乌疆时,经常上这儿来置办衣裳,严伯待我极好。”
李承玄对着严伯行了一揖。
“哦..哦..原来阿然好些年不来看我,是嫁人了啊,哈哈...”严伯看了一眼李承玄,看着阿然说。
当年战后,阿然执意要跟随李承玄,一是心中爱慕想嫁予他;二来,李承玄为她断送仕途身受重伤,她心中愧疚。乌疆王也深感李承玄大义,便允了。
但碍于时局,也不好大肆铺张,故少有人知。
“公子一表人才,堪配堪配!”
严伯无儿无女,与阿然甚是亲厚。
“严伯,此次来是想请您帮我们置办几身乌疆的服饰,这边眼线众多,我们穿着这身出城,怕有些显眼,街上其他衣局,又恐他人泄密。”
严伯听了他二人是有要事在身,赶紧取了几件乌疆的衣裳来给阿然,阿然再三劝说才收下了银子。
告别一番后,二人回到落脚点。
李承玄换好了衣裳,一身赭衫,前缀碎彩。
浩气绕余,肃然一身。
李承玄站在外面等着阿然。
阿然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一袭白衣,衣边镶着银箔,白绫遮面,像极了初见时候的模样。
阿然走出来,揭下了面纱一耳,清冷的面庞映入眼帘,李承玄看入了神。
“承玄?”
李承玄这才缓过神来,对着阿然笑。
“感觉好像回到那个时候了。”
希望你也能回到那个时候。
阿然自那年后,心中觉得对李承玄有愧,是自己的缘故使他从此只能局限于屋舍之内。
一方雄鹰本该搏空,如今却只能蜷在一个角落里,难展宏图。
自那以后生活里全部都是李承玄,渐渐失了自己。
这些年来尽管李承玄常常与她说事不关她,但她依旧放不下。希望这一趟,在救了李承翊之外,也能让阿然打开心结。
“走吧?”
看着阿然穿着这身行装,李承玄终于看到了她当年的影子。
李承玄交代了底下的人,便带着阿然出发了。
夜里出城之人少,但这事儿刻不容缓,况且乔装打扮后,也不甚招摇,几人前前后后拆成几行,骗过了城门守卫的眼睛,混出城来,又在一里后会合,骑上早早安排好的马匹。
看到那片胡杨林,阿然才感觉到,是到家了。
李承玄下了马,拉着阿然的手又紧了紧,向这边熟悉的土地上走来,阿然一眼就看到了王帐。
乌疆的土地上,和多年前一样,众民安居,牛羊成群,如今夜里,牛羊尽在圈里,人们也大都歇下了。
只那王帐还亮着蜡烛,阿然眼中不知什么时候啄满了泪光。
那王帐中走出了一个项佩狼牙的老人,头发灰白相间,有了些岁月的痕迹。
阿然另一只手无声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