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以后别这样了,伤身。”
听到韵痕说的话,沐无言的表情立马严肃:“你说什么呢?!”
这话,无不就是在劝告她,不要在外胡来,可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夜九寒怔怔地看着远处窃窃私语的两人,努力按捺住想要发火的心。
“寒!你,去神域都城吗?”
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旁边站着,突然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儿转头,征求着他的意见,心里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
“你去我就去!我陪你!”
这么冒冒失失的夜九寒,她还是头一次发现,她神识覆盖了整个儿竹居,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痕公子?”千珏从屋内出来,他以为自己起的够早了,结果起来后还看见那么多人在院子里。
定睛看到那张比千言的脸更像帝尊的脸,视线撞进一双没有一丝焦距,如同深邃漩涡,一不小心就陷进去的双眸。
千言的脸,是稍微易容过后的,自是比不得本人的模样。
“帝……帝尊!?”千珏蓦地跪在地上,薄唇轻颤,通红的眼眶里盛满了泪水:“帝尊……”
沐无言无奈地走上前轻扶起千珏:“别跪了。”
夜九寒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千珏的一系列反应,立马反应过来,把沐无言揽在怀里,灵力托起跪地的千珏。
他不允许别人碰他的姑娘。
“言儿,以后有什么事,让我来做,你叫我一声就好。”
沐无言又愣了,这句话似曾相识。
“有我在,言儿不需要走路。”
天呐!杀了她吧!砍了她的手脚吧!
“帝尊!千珏终于找到你了!”千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夜九寒,紧紧握住沐无言的手。
沐无言尴尬地把手从千珏手里抽了出来。
“帝尊?”千珏很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帝尊变了……
“我记得你是千言的徒弟。”
三月的天,还没有完全转热,时而冷风悄悄掠过,撩起的发丝如同断线风筝,肆意飘零。
她对千珏说话的声音不含一丝情感,但却很自觉地走到夜九寒地面前,依旧淡漠的语气,可偏偏能听出其中撒娇的意味:“冷。”
夜九寒笑着解开外衫,伸出手把沐无言揽在怀里,外衫的温暖包围着她,手揽着他宽窄适宜的腰,趴在他怀里呢喃出声:“别理他,走吧,去神域都城。”
话音刚落,夜九寒就把她打横抱起,灵力丝丝缕缕地朝沐无言身上拢去。
韵痕都看呆了,这个撒娇的人,真的是他家丫头?还有人那么奢侈用灵力取暖?
也对……丫头还拿丹药当暗器……
千珏闭着眼,看着远去的两人,表面上的平静盖去了心底翻涌的波澜。
韵痕心里很欣慰,不管他们以前经历了什么,至少现在,他们很幸福。
“千珏,她不是你的帝尊,我知道你靠近千言,也只是因为他长得像帝尊而已,我当年没见过帝尊,或许不配说这话,但是,帝尊死了,你得接受事实。”
韵痕的话,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剜着他的心口。
帝尊已经死了……
“不可能!帝尊死了我怎么还活着!我们有契约啊……”千珏的话语中已经带了哭腔,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羞愧,他真的很想帝尊啊……
“你怎么还活着?那不该问你自己吗?契约?你真当我不知道吗?”
只有奴仆契约和灵魂契约才能扯到性命,平等契约根本不会……
千珏当然知道他和帝尊的契约是什么……
他嘴唇惨白,脸上满是落魄,独自站在那里,就像把没有被人拿过的剑,孤孤单单。
“你好好想想吧,你心里本来就有定论,何必自欺欺人去讨他们的嫌,若是让千言知道,你想过他的感受吗?他是真真正正的把你当徒弟,当朋友。”韵痕劝慰的话语回荡在他耳边,他却蓦地笑了。
“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解决……”
听到千珏的保证,韵痕背着一只手摇着头走了。
都是可怜人。
究竟有什么样的爱,什么样的恩怨,才值得他这么为了一个人啊。
许是上辈子做了亏心事吧。
“师傅……我知道错了……”千珏抱着头蹲在地上,蜷缩的模样看着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
四下无人漆黑的地儿,他独自一人,迷失了方向,何去何从?等着别人来救赎……
“我错了……”
他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带着目的靠近千言。
到最后,后悔失意是他,伤心难过是他,懊恼自责也是他。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
沐无言窝在夜九寒的怀里,神识放出一直观察着千珏的一举一动。
“言儿,真的要走吗?”夜九寒知道,她走的时候,谁也没有叫,只不过是诈人的把戏罢了。
“走,不要管他,他作为千言的徒弟,也该好好反思了。”
“因为别人才靠近千言,千言不需要这种不忠不孝的人。”
刀子嘴豆腐心。
“你为什么对千言的事情那么上心?”
夜九寒突然问出这一句话,良久都没有回答。
“如果我瞒了你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你会怪我吗?”
沐无言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小心翼翼地问着。
她等了很久,他没有回答她。
原来如此,她明白了。
她笑了,笑的灿烂,好似这一刻,山色俱寂,断肠人狂饮烈酒,顶着料峭春寒,踽踽独行。
我辈断肠心且悲,堪言苦命孤与寂。
“没事儿,那我不瞒便是了。”
她终是做了退步,爱却不是深爱。
“言儿……我……”夜九寒抿着唇,想说的话尽堵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来。
“我能理解。”他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走吧。”沐无言说完,拽起夜九寒的大手,十指紧扣等着夜九寒的反应。
他的手被一只软软的,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这阵凉意直达心底最深处,她脸上的笑,刺痛了他的心。
夜九寒反握住那双手,把沐无言按进了自个儿怀里狠狠揉了揉她的发。
“冷到了吧?初春的天儿,转热还得耗上些时日。”
初春虽寒,却比不得心寒。
沐无言微微望头,笑看着满脸关心,轻声细语问她的夜九寒。
俩人脚步,不徐不慢,双手紧扣并排走在初春的树林里。
没多久,剜心般的痛从心口传来。
夜九寒突的感觉手上的力度紧了些:“言儿?累了吗?”
“没。”
她强忍着不出声,也不漏出破绽,咬着苍白的下唇。
“你,先回去吧。”
夜九寒以为她只是生气刚刚的话:“言儿……”
“你先回去!让我一个人呆会儿。”见她决绝的模样,真的是心疼坏了。
“好。”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点,言罢,一步三回头才走了。
神魂再也感觉不到他了,捂住心口,笑了。
这身子,不中用了。
毒……恶化了。
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死了。
“唔……”
心口的痛,来势汹汹,让人喘不过气,喉间一阵腥甜袭来,忍也忍不住。
脑子渐渐混沌了起来,又是一口黑血,颤抖地伸出手搭上自己的脉。
“毒已入腑,药石无医。”
“千算万算,这毒来的如此荒唐,我还是得死。”
整个人径直往地上摔,却摔进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
“不论发生了什么,不要一个人扛,你还有我,言儿。”声音是那么温柔。
“酒。”
隐隐约约间,听到了沐无言说的一个字,夜九寒连忙把空间里的酒拿出来。
混混沌沌里,她使出灵力狠狠把手臂上划破,深可见骨,血流汩汩。
拿起地上的酒就倒在自己手上。
痛意袭来,盖住了心口的痛,意识也渐渐清明了起来。
一切都是那么快,来不及阻止就已经发生。
沐无言的脸上勾起了一抹笑,艰难地从夜九寒的怀抱起来,一只手耷拉在身旁,随意往嘴里塞了把丹药,究竟是些什么药,她也不知道。
“寒,走吧。”
夜九寒看着这个恢复平静的人儿,心疼坏了,可更多的还是愤怒。
“你为什么刚刚要让我走?”
因为不想被他看见她狼狈的一面吗?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想至此,猛的把那刚刚站起的姑娘推在树上,一只手紧紧把沐无言的两只小手交叠按在树上。
“唔,寒……痛……”手上的伤口抵着初春还很潮湿的树,很多血都粘在了树上。
“你刚刚自己一个人扛的时候,我看着更痛!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我不想让你担……唔!”沐无言委屈的声音从他怀里响起。
他低着头猛的撞上那张惨白的唇,把她还未说完的话,尽数抵在嘴里,血腥味回荡在二人的唇齿间。
不可以……她的血里有毒……
“你起开!”沐无言忍着手上的剧痛挣脱开束缚,一掌打在夜九寒的肚子上。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打了一掌,蓦地咳出了一口血,笑的凄凉。
“言儿?你厌我至此?”
“我…我没有,寒,我血里有毒,你不能……”话未说完,一道劲风把她卷至他面前。
“言儿,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伤到你了。”轻拿起她受伤的那只手,被蹭了一树青苔树皮,磨得残破不堪。
待他刚刚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荒唐的事情。
“对不起。”脸上的担忧与懊恼止不住的外溢。
他干了多么荒唐的事儿啊……
沐无言轻笑一声,看了眼刚刚因为摩擦而再次溢血的手,踮起脚尖在他的嘴角轻琢。
“没事儿。”她嘴角的笑意掩盖不住,两个人的爱情本来就是应该理解体谅的。
这个姑娘真的善良到让人心疼啊……
“言儿……”夜九寒把沐无言拉坐在旁边,拿出了药瓶,为她处理起了伤口。
“言儿,痛吗?”
他不禁自嘲起来,这种问题真的没有问的必要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究竟是什么样的痛才会让她做出这么极端的方式啊。
“习惯了。”淡漠的语气,漫不经心地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夜九寒擦药的动作一顿,微微抬头看了眼面前让人心疼的人儿。
“以后不要瞒着我,让我陪着你,好吗?”
“好。”
这么听话的她,像一只收起了满身利爪的小猫,乖巧。
可……
却让他更加心疼她了。
夕阳斜斜地照着,二人十指紧扣,慢慢地,走在林荫里。
——————
二人走了一段路,直接选择了飞行魔兽,魔兽的黑影划过下面的城镇的街道,隐约可见坐在魔兽背上的红色身影。
沐无言窝在夜九寒的怀里,手中把玩着腰间的琉璃珠,半晌才道:“为什么她要给我这个?”
突然听到怀里安静了许久的人儿突然出声,夜九寒的目光聚集在琉璃珠上。
“这个是无回域的人给你的吗?”
“对。”
无回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紫色灵力,可是,有紫色灵力的,一定是无回域人!
琉璃珠上紫气环绕,颜色极重,近乎黑色。
半晌,沐无言才想起,千言也戴过琉璃珠。
“这个是千言托长主大人送我的。”
这一句话,既能解释为什么千言戴过的琉璃珠出现在她身上,还能解释上面的紫气。
又是千言!
夜九寒深吸一口气:不能生气!千言是言儿的朋友而已。
可是却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言儿,千言公子和你是什么关系啊?”很随意的说出了问题,他知道这么早就问这些问题不好,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可是,嘴却比心快。
“千言,是借口,是救赎,也是我的……梦不可及。”
多希望她有一天能够活成千言的样子,闲适,与世无争,不用管是是非非。
她是千言,可是却也不是。
千言终究只能是她的梦而已,她终究活不成千言的模样。
夜九寒明显看到怀中人儿的眼底划过的落寞,嘴上的笑容略有些强求。
救赎……梦不可及。
“那我呢?”
沐无言从夜九寒的怀里起来,凝重地盯着他的双眼。
“你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心中所念。”
心中所念啊……
“你也是。”说着,不顾沐无言呆愣的神情,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香喷喷的发丝。
到了神域都城,夜九寒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孩儿,宠溺地笑了,灿烂如花。
飞行魔兽稳稳落在了高台上,他却没有动,静静地,抱着怀里的姑娘。
夕阳斜斜的挂着,余晖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过往行人匆匆,只驻留了片刻,好似在疑惑为什么他们动也不动。
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面无表情地看着高台魔兽背上拥着二人。
他看清楚了夜九寒怀里毫无动静的红裙女子。
“言儿,醒了?”
怀里的人儿突然爬起来,一只小小的手掌抵着他的胸口,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眼眸。
“我们到了多久了?”刚睡醒的她,声音还带着一股子困意,
沐无言的神识发现了远处驻留的人,呼吸一顿。
韩少倾……
上次以这个身份见面似乎是在魔兽森林。
当真是好久不见。
夜九寒抱着沐无言从魔兽背上下来,她却连忙跑了过去。
“少倾!”
她站在人群中大声喊着,可是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韩少倾……”夜九寒的心里,不知不觉,给他划上了红色大红叉。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指尖:“言儿,韩少倾没有来过。”
沐无言双手抓住夜九寒刚刚抚上的手,强迫自己勾出了一抹笑。
毫无血色的唇,手指微微颤抖,脸色苍白,猛的向夜九寒身上跌去呢。
“言儿!”夜九寒慌神了,他很怕这个姑娘会……
不知哪里冲出了一道白色身影,修长的手指搭在沐无言的手腕上,他连忙从袖中抽出银针,准确地扎进了手腕上的穴位。
“夜殿主,小言儿在你这儿,希望你能照顾好她。”
这句话威胁的意味极其明显,夜九寒不知道他究竟给沐无言诊病诊出了什么,但是,看到这个突然摔倒在自己怀里昏迷不醒的姑娘,他心疼。
要死了吗……
好像周围喧嚣皆与她无关。
她只是不受控制地突然眼前一黑,脑子渐渐混沌了起来,可是,她能感觉到,韩少倾的靠近;手上银针的插入让她有了轻微的刺痛感。
“少倾……”沐无言手掌狠狠拽着韩少倾的手,银针没了,直接消失了。
沐无言嘴角咧出的笑让韩少倾很心痛,可是,他好奇的是,银针为什么没了,千年玄铁打造的银针居然会那么轻松就消失。
她斜了斜身子,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嘴角的笑容依旧:“别找了,银针没了。”
体内的黑气不知道沉寂了多久,突然在身体里活动了起来,直接把银针都吞噬了。
夜九寒静静在旁边站着,看着叙旧的二人,没有任何动作,可是又不好扫了沐无言的兴。
沐无言的神识看到一旁愣愣立着的人,忍住心里想和韩少倾叙旧的欲望,转身抱住了那个满脸不高兴的男人。
轻啄了一口他的唇角,灿烂的笑容挂在她脸上。
“寒,走吧。”
沐无言向韩少倾告别离开后,他脸上不知不觉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看着手挽手离去的俩人,嘲讽地笑了。
自己有什么资格呢?
她现在那么幸福。
韩少倾是大殿王的知己,是名炼丹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