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无言看着他的笑,好心情不知不觉也来了。
“千言,我要通知你一件事情。”韵痕的脸色又沉重了起来,看了眼千珏。
突然被韵痕盯着的千珏,莫名心虚了,自己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外面,背对着他们。
“千言,邪炎殿派人……去了沅城。”
沐无言呼吸一滞,想起了那个人……
“他们的事,何必要再告诉我?我不顾他生死,把他推到四域,他囚我报仇。扯平了……”
“还有个消息。”
韵痕话题一转,犹豫地看着那个孤寂到让人心疼的丫头。
“离千珏远点儿。”
“为什么?”
“他会害了你,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害你,徐冰也别想好过。”
沐无言看着面前这个扬言要给她报仇的人,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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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天空繁星点点,韵痕看了眼寂静的四周,确认无人发现,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沐无言在角落,凝望着他消失的模样,笑了。
痕……
你可不要离开我啊……
沅城-
“唰!”
徐冰被黑气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嘴角还流着血,衣裳已经被黑气的气刃刮的损坏了不少。
“徐冰是吧?!”韵痕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男人,漏出一抹嗜血的笑。
“你应该知道,我韵痕是最护短的,你伤到了我的人,这笔账怎么算?”
说着,拽起徐冰的衣领,往他脸上删了一巴掌,他白皙的脸上瞬间清晰地烙下五根指印。
“这一巴掌,是扇你给千珏下情人蛊。”说着,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嘴角的血源源不断的往下流,脸上也渐渐充血,肿地极大。
“这一巴掌,是扇你让云婉婉刺杀千言。”又一巴掌,徐冰嘴里呜咽着,已经听不清要说些什么了。
说完,把他扔在地上,黑气渐渐探入他的体内,他脸上漏出了惊恐的表情。
他知道这是邪恶力量。
敛正要消灭的那种灵力!
“这是罚你想害千言!”韵痕随意掏了掏耳朵,睨了眼地上不住抽搐的徐冰,扭了扭头,轻笑一声离开了。
“你老实点儿,我可不敢保证,这黑气会不会乱蹿。”
说完,哼着小曲,又散成了黑气,消失了。
韵痕刚出现在院子里,就听到一旁木椅有动静。
沐无言翘着二郎腿,坐在木椅上,慢慢合上手中的书,表情很平静,心中毫无波澜。
“你刚刚去哪儿了?”
韵痕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被人抓包难免有些心虚。
“我……出去转了一圈。”
“希望是真的。”她把书放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睫,站了起来,转身走了。
韵痕也开始瞒她了。
“丫头!”
“我刚刚去了趟沅城。”
沐无言脚步一顿,迟钝的转过头。
沅城……
“徐冰要害你,不做点什么,我心里不踏实……”
“谢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沐无言打断,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让韵痕呆愣了。
第一次丫头和他说谢谢,也是第一次,她问他,他去了哪里。
“丫头……”他很心疼啊,这个丫头孤寂的要命,他希望他的丫头可以活成自己的模样,可是后来,真的越来越不像了……
这世间鲜少有人能活成自己的模样,想必有那种心境的,都是仙风道骨生死看淡的世外高人。
“时辰还早,你早些休息吧。”她走近了些,吹熄了灯,才转身进了屋子。
韵痕抿着唇,看着慢慢走进屋的人。
月光在他身上照出了斑驳的黑影,转头望着桌上的书,手一收,黑气缠绕着书,飘到了韵痕的手上。
打开这本薄薄的书……
空白?还是空白?
他多翻了几页,每一页都是空白,合上书,书也没有名字……
这压根儿就是本新的。
丫头……
他嘴动了动,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
“言哥哥!”云婉婉在凳子上坐了一夜,早晨起来,发现自己被绑着,连忙叫喊着沐无言,扭动着身子想摆脱束缚。
千珏端着碗走了进去,在纯白的衣服上擦干了手上的水:“云姑娘别急。”
他的声音一贯的温柔,在知道自己师傅是个女儿家后,他对云婉婉的恶意也淡了,因为他知道,自家师傅和云婉婉是朋友,也仅仅是朋友而已。
云婉婉看到是千珏,一时间竟又想起那天早晨的事情,挂着难以言说的表情,含着复杂的目光,盯着千珏。
“你……”
“你……”
千珏解绳子解了半天也解不开,和云婉婉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吧。”云婉婉深深的看着千珏,率先开口。
“抱歉,我解不开,应该只有痕公子可以解开。”
意料之中的事情,云婉婉也没有说些什么。
千珏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云姑娘想说什么?”
“你上次……早上……呃……”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让人根本听不清她想说什么。
千珏听到“早上”这两个字,脸蓦地就红了,“唰”地站了起来,还把放在桌上碗掀翻了,棕红色的药,撒了一地。
他转过身,丝毫没有在意地上的碗,打开门就出去了,还在药田前蹲下,背对着所有人。
坐在椅子上悠闲看书的沐无言,听到动静,转头睨了眼药田前蹲着的千珏,嘴角微微上扬,却又在一瞬间恢复成了一条直线,盯着手中的无字的书出神。
韵痕推开门,看到还被绑着的云婉婉和遍地狼藉,手一挥,地上的残渣消失不见,束缚着云婉婉的黑气也消失了。
云婉婉扭动了下身子,撩开衣袖,看到手臂上被勒出的紫红色勒痕,扫视了一圈屋内。
“这里是淞城城外吗……”
她深深吸了口气,走出门看到了灰色椅子上坐着的沐无言,以及千珏面前的药田,二层小楼,以及满满的药香,转眼又看到了小桌旁的椅子…
那个椅子,是爷爷坐过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是一模一样,可是,却又不一样了。
云婉婉的眼眶有些湿湿的,直到泪水擦着脸庞掉下,脸上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才想起,她的脸,也毁了……
沐无言修长的手指从桌缝上轻轻划过,眼中掺杂着危险的气息。
手掌摊开,折扇出现在掌中,甩开折扇扇了起来。
“婉婉姑娘,今日可要一同去淞城看看?恰好也好久没去过淞城了。”沐无言脸上勾着一抹邪笑,折扇打在手上,站了起来,睨了眼房顶上梳理自己羽毛的两只鸟。
云婉婉强忍下心底想哭的欲望,擦了擦眼角莫须有的泪,咧嘴笑了:“嗯。”
……
淞城城内……
沐无言拿着折扇,身旁站着韵痕,云婉婉和千珏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他们优哉游哉的走在街上,街上摊贩的叫卖声依旧,酒肆门前酒香浓郁,客栈里仍然有高谈阔论聊天的人。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哎哟!这不是千言公子吗!”沐无言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老婆婆的呼声,转过头看着穿着粗布麻衣,站在摊前卖药材的老婆婆,只是觉得熟悉,可并没有太大的印象。
韵痕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是上次在街上治病的时候,不吃药把药留给孙女的那个人。”
她这才有了点映像,对老婆婆点了点头,千珏见状,连忙跑过去:“婆婆,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包起来。”他随意指了几个,给了银子后,提起药包就跑到了沐无言身边。
“师傅!你看!”他还提起药包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你这是干嘛?这药材城外遍地都是,何必买?”韵痕很不解,白了一眼千珏。
“你当然不知道。”
千珏嘚瑟地扬起了下巴,明明比韵痕矮,却是故意踮起脚俯视地模样看着韵痕。
你当然不知道,帝尊以前给我说过……
“你是医师,看到在求助的人,需要帮助的人,要施以援手,哪怕本利无收。”
“医者有仁心,慈悲救世人。”
“坚守本心,恪守医德。”
想到这些,千珏看着自家师傅无动于衷的模样,脸上挂了一抹苦涩。
可惜她现在都想不起来了。
冰冷的气息围绕着千珏,脸上的笑意也凝固了,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漏出过这么清冷寡淡的模样,好似山川河流都被大雪包裹,山色净是雪白。
一只小鸟儿从远处飞来,彩色的羽毛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
那只鸟落在沐无言的肩头,正巧是早晨在城外屋顶的两只中的一只,在肩头站了一会儿就噗嗤噗嗤地飞走了。
“千言?”韵痕在一旁,伸出手掌在沐无言的面前快速地摇了几下。
“走吧。”
一路上,云婉婉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好像在恐惧着城里的一切。
“婉婉姑娘,把这个戴上吧。”说着,递给了云婉婉一个帷帽。
韵痕看到这个帷帽,嘴角却是狠狠地抽搐了,一把夺过:“我去买一个,这个旧的,就别用了。”
这个是他给沐无言做的,不能让别人染指。
这丫头的心也是大。
待到韵痕买来帷帽,沐无言折扇伸出,轻轻戳了韵痕的手。
“你干嘛要突然抢走,婉婉姑娘为什么不能戴?以前也没见你那么在意新旧。”
汗……
丫头真忘了。
“这个是我给你的那个!”韵痕忍无可忍,嘴里鼓着气瞪着沐无言。
“我知道啊,那又怎么了?”
他看着丫头这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只想揭开这丫头的头看看里面装没装脑子。
“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那是我亲手做的。”
韵痕的声音突然平淡了,听到这话,沐无言连忙把帷帽从他手中夺过:“那我好好保存!”
千珏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去城主府。”沐无言拍了拍韵痕的肩,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城主府---
大门紧紧闭着,外边走过的人也很少,地上全是以前留下的枯黄的树叶,杂乱的模样刺痛了沐无言的心。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以前城主怎么护着他们,他们全都忘了,只记得那些被栽赃到云婉婉身上的罪过。
沐无言率先推开大门,大跨步走进了城主府。
内里荒凉一片,地上还隐隐有些血迹,蛛网爬满了高墙,杂草丛生,院子内的花草也因为太久打理而耷拉着,毫无生气。
转头看了眼面色并无太大变化的云婉婉,这才仔细地打量着府内。
千珏有了上次的经验,打死不进去,死死站在门口,愣是怕门又被突然关上了。
沐无言站在府内的院子中央,一阵凄厉的惨叫在耳边炸起。
“你不得好死!”
“还我命来!”
熟悉的惨叫,好似以前听过。
“千言?你没事吧?”韵痕看着她闭着眼,眉头皱着,忍不住问了出声。
“你有没有听到……”还未说完,云婉婉那边却是惊叫一声。
他们转过头一看,云婉婉瘫坐在地上,一个黑黢黢的匣子,放在草丛里,匣子周围被土黄色的藤蔓围绕,刚刚云婉婉不小心碰到,周围的藤蔓立即张牙舞爪地动了起来。
沐无言看着这一切,越来越觉得,这是针对她的一个局。
她看着这个匣子,闭上眼感受了一番神识相系的空间。
难怪那么熟悉,空间里有个一模一样的。
“痕,这个我见过,空间里有。”
“空间里有?”韵痕连忙感受了一下沐无言的空间,抿这唇,半天没说出话来。
“长主在开法阵,估计想强行拉你的神魂回去,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否则万一到了紧要关头,你人就被拉回去了……”
“好。”说完,沐无言蹲下身,轻轻拂开匣子上的藤蔓,手指摩挲着匣子上的花纹,紫光闪过,手底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
千珏在门口看到沐无言使出的这个手法,笑了。
回忆…
“这个方法呢,可以很快地把你想带走的东西放进神识空间,这个可不能外传,是我无师自通的。”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说着还把手放在石头上,待手拿开,石头已经不知所踪。
红衣女人眉间的龙骨花衬的她整个人更加地绝代风华,可是偏偏她却和千珏一起蹲在地上,指着石头说话。
后来千珏还用这个招,想去盗那女人的手帕,可是每次都被发现了。
“师傅……”
韵痕听到千珏若有若无的声音,转头略有些危险地看了眼他。
千珏:死老头!敢凶我!
“师傅!”他看到韵痕危险的视线,叫了一声沐无言。
“怎么了?”
“韵痕的功夫比我的好,让他来这儿守着,也安全些,是不是?”见沐无言迟疑,他愣是蹦蹦跳跳的如同一只欢脱的兔子跳到了沐无言身边。
还示意韵痕赶紧去门口守着。
“有我在,不用守门。”韵痕咬牙切齿的把手握拳捏了几下,“咯咯”的响声从手上传来。
又开始打情骂俏了。
沐无言睨了眼二人,一把拉着云婉婉的手,把她从脏乱的地上拽起,大步往屋内走去。
满脸威胁气息的韵痕举起拳头,冲着千珏比划了几下,意思很明显:你再烦我我就打你。
“师傅!等等我!”千珏的手不自觉搭在了腰间玉笛上,连忙跟着跑了进去。
刚进去,寒气袭来,慎人的冷笼罩着每个人。
沐无言手指划过长凳上放着的冰棺,它也不是什么灵宝,可却能在天气逐渐转热的时候,保持不化,确实是罕见。
“爷……爷爷!”云婉婉扑到冰棺上,使劲扣着,想要打开,眼泪也如同决堤的河水,瞬间泛滥成灾。
沐无言示意千珏把云婉婉带出去,看不到人了,自然也就不会伤心了。
千珏把云婉婉扶到外边的台阶上坐着,灵力包裹着她刚刚被冻的生冷的手,如同一个百宝箱,什么都有似的,手上又多了一壶酒:“云姑娘,不要伤心了,喝点儿暖暖身子。”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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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言打量着这口冰棺,云启天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双眼四周微微泛紫,皮肤也是墙灰色的惨白,隐约间还能看到蓝色的灵力飘浮在棺内。
蓝色的灵力。
“君默?”四域中各个修习的灵力秘籍不同,招式的颜色也就不同,但,这种深度的蓝色,只有神域神主君默有,就好比深紫的灵力只有沐无言一个人有。
这件事情和君默有关吗?君默无权无势,能到神主这个位置,只怕也不简单……
“我知道你在疑虑些什么。”
韵痕突然从一旁走过来,看着冰棺及里面白的不成样子的老城主。
“你无非是觉得,这个和君默有关。”
“可是,丫头,你要用什么身份去查这件事?神域的浑水,不该是你来蹚。”
“和平公会现在调查云婉婉一事的真相,压根不会管神主究竟杀了神域的什么人。”
韵痕说的很直白,但是却句句在理,她不知道怎么辩白。
或许她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深深地叹了口气,终是独自离开了城主府。
“婉婉姑娘,我先回去了。”走时还不忘提醒一声在旁边和千珏对饮的云婉婉。
贴心至极。
千珏双眼放光,看着沐无言离去的模样,久久出神。
沐无言走在路上,民众都很热情,可能是因为沐无言之前给过那么昂贵的丹药。
“千言大师!您去哪儿,需不需要俺们送您?”一个老伯挑着担子走过来,很亲切地对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