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我接下来和你们说的事情，千万不要害怕。”扬江坐在床上，看着宿舍的室友们。
四人面面相觑，杨辰微微俯身，说道：“我们一般不会害怕，除非实在忍不住。”
“行了。别玩梗了。事关重大。”李金城发话了，“说实话，作为宿舍老大，这两年来也没有尽到太多的责任。但至少，我们得团结起来一次。扬江这次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是没有一个人出声。”讲到这里，各人都微微低下头。
李金城继续讲：“他们之前来找我们麻烦，我们还自己内讧，但这次应该很清楚了，纠察的那些人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我先表态，扬江这次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到底。”
“我也是。”张叶如说。
“我也是。”杨辰忙说。
“我也支持。”杨逸顿了片刻，看了一眼众人，说。
“那么现在让扬江来讲。”李金城说。
“我没有玩梗。说实话。我是认真的。”扬江说，又咳嗽起来，拿起水杯服了一片药，转头看窗外下午时分的昏暗天色，沙尘又变强了。
“我要弄高渐辛。”扬江一字一句地说。
四个人一下子懵逼了。
“我...没听错吧？”杨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是...高渐辛？”
“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扬江抬起手，比划成一把枪，“我们和他的关系，就像是一个有枪的人和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一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也不可能抹去，那么接下来两年怎么办？你能指望一个手里有枪的人时时刻刻都当和平使者吗？”
杨逸点点头，说道：“是这么个道理。以后我们肯定还会被针对。搞不好，什么荣誉就不提了，到时候毕业学位啥的重要节点再稍稍卡一下，简直就要吐血。”
杨辰和张叶如点头，李金城也沉默地听着。
“所以我说的搞的意思其实是，我们要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武器，至少要给拿枪的人震慑，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扬江说，又咳嗽起来，缓过来之后才继续说，“不说他就服帖认错什么的，至少不敢搞小动作。就行了。
“妈的，而且老狗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张叶如骂道，“他要真是好人能做出这种事情？你们还记不记得去年的换宿舍事件？”
“当然记得。”杨辰说道，“宾豪的事情。就因为要求换宿舍，老狗不同意，他顶嘴了，就把他换到一楼没人的宿舍去住了整整两个月。”
“最恶心的是，还派纠察重点关照，就这么一间，一个人，每次都必查。”杨逸说道。
“我一开始还觉得一个人住一间挺爽的...”杨辰说，“后来过了一个月我碰到他的时候，他简直都快要崩溃了，整个一层就他一个人。就感觉被关进了监狱一样。后来他除了睡觉都不呆宿舍的，都跑到楼上来。”
“我听说后来他去求的。去了三次，没同意给他换回去。第四次的时候才同意，还让他写了检讨。”张叶如说。
“最后是送礼的。”杨逸沉声道。
“既然这样。”杨辰说道，“那就搞老高一下。说实话，我还真想过，只是从来也就是想想而已。毕竟说到底我们只是学生。不过...不会出事吧？”他看扬江。
这句话一出，各人又流露出了异样的神色，看向扬江。
“操作上小心一点，应该没有问题。他肯定能猜到大概是谁做的，但是不会被抓到。”扬江说，喉咙难受的像是里面塞了棉花，他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能说百分百没有事，但是如果有事，第一个人肯定是我，到时候，我绝对不会连累...”
“不用说了。”李金城一下子拍了桌子，“我不想做懦夫。而且，他确实有问题，我们一不造假，二不陷害，怎么，说事实都有错么？就因为他是学管，我们是学生？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得好！”张叶如也喊道，“他妈的，怕个球！”
他正慷慨激昂，宿舍的门突然开了，把众人一下子吓了一跳。
孔卢生的头从门外探进来：“聊什么呢？李金城来把你们宿舍晚饭领回去。”
“没...没什么。嘿嘿。”张叶如看着孔卢生，一下子蔫了回去，挠着头尴尬道。
扬江却突然直起了身子：“晚饭...等下。差点忘了！”
*****
“嘟...嘟...嘟...”
扬江站在走廊尽头里侧的角落，举着电话，偶尔向外看一眼。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虽然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不过还是稍稍有些紧张。
扬江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似乎吃了药之后，体温反倒微微上升了，身体除了疲倦和难受，已经很难承载更多的东西。
“滴。”电话通了。
“喂？”扬江忙说道。
但没有声音传来，只是隐隐的好像在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扬江又说了几句“喂”，对面却传来咳嗽的声音，然后才有一个有些稍显虚弱的女声：“喂。”
扬江愣了一下，直到电话里再次传来刻意远离电话而稍稍减弱的咳嗽声，他才反应过来，惊愕道：“你怎么也病了？”
“没事的，我只是...有一点嗓子不舒服，嗯，还有一点低热。”季芸清在电话那头轻声说，然后也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也’？”
扬江笑了，笑中又咳嗽了起来，咳嗽完还在笑：“连这种事情也要成双成对的吗。我给你带晚饭，好不好。”
“别了。你自己也是病人，还帮我带呢。”季芸清说道，“更何况你是男生，也上不来。你...还好吧？”
“还行。只是精神不太好，总是想睡觉，没办法集中精神想事情。”扬江说。
季芸清的声音有点低：“似乎...不应该去的。耽误到你的事了。”
“瞎想什么呢。”扬江说，他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没有你，我连继续走下去的勇气都没有。而且。”
他换了一种轻快的语调：“人家说精神病人思路广，智障儿童欢乐多。我感觉我大脑好像因为温度高了之后，运转的模式也变了，今天想事情好像格外快，虽然有点头痛。”
“嗯...”季芸清应了一句，电话里又传来了远远的声响，似乎在跟她说话，只听到她远离电话说，“没什么...太闷了出来走走...”
“你在外面？”扬江等到电话里的另一个声音消失才问道。
“对。宿舍里面...太闷了。”季芸清靠回电话，说道。
扬江抬眼看了下外面肆虐的风沙，却并没有多想，说道：“外面污染还是太重，别呆太久，还是早点回宿舍休息。得早点把身体养好。”
“知道啦。”季芸清说，“你的事情，再多考虑一些吧。”
“好。”扬江正准备挂电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了。”
“嗯？”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扬江说，“我虽然也不是一个厚脸皮的人，但是...你毕竟是我的...”
“是什么呢？”季芸清的声音带了一些笑意。
扬江思虑了片刻，才认真说道：
“是...不可替代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