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我应该签什么？”
“签名字就行。”
高渐辛不耐烦地说道，又看了扬江一眼。
“哦...有笔吗？”
高渐辛皱眉，从桌子上的笔筒里拿出一支来扔到扬江前，说道：“能不能不要磨磨蹭蹭的，动作快点！”
扬江握着笔，对着那行空白的横线，听到高渐辛的话，却停下了，抬起头来：“我签了这个名字，就代表我认错了？”
“对。”高渐辛用手指敲着桌子。
“那么认错了，可不可以不处罚呢？”
“呵。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吗，还讨价还价！”高渐辛吼道，“快点，让你签字就签字，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哦...那么...”
扬江深吸一口气，放在腿边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说：“你让我签，我难道就要签吗？”
高渐辛愣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脸上表情有些扭曲：“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我说，你让我签，我难道就要签吗？”
他一下将手上的笔拍在桌子上：“鱼上了砧板，都知道挣扎地跳到地上，我为什么要签这个字！”
“混账！”高渐辛吼道，一只手猛地拍桌子，发出“砰”的巨大声音，“我看这个学，你是不想上了！”
扬江浑身发抖，从包中抽出一个信封砸在高渐辛桌上，厉声道：“那你的班，也别想着上了！你要有本事再在这里废话一句，这个信封我直接寄到你家里去！”
高渐辛怒不可遏地拿过信封，三两下用力撕烂，里面的照片便掉落下来，摊在桌子上。
——上面有他站在夜晚的酒店门口，旁边的女学生紧靠在他身边的照片；有他在幼儿园接女儿，跟女老师一边走一边谈笑的照片；有他在菜市场里提着菜，和女人聊天的照片；有他在夜晚进入一幢楼，楼顶上挂着“快捷旅馆钟点房”的牌子的照片...
“这算什么，啊？这算什么！”高渐辛拿起照片，一下子撕得稀巴烂，扔的漫天飘飞，“天天跟着我拍这些捕风捉影的照片，你挺有能耐是吗？平时看你沉默寡言的，没有什么动静，现在怎么，这么有能耐了啊？！”
“撕吧。来之前我特意复印了一份。”扬江冷冷道。
“你就不配做一个学生。知道吗？不，你就不配做一个人！禽兽！畜生！”高渐辛咬牙切齿，指着扬江，“只要我还在学校一天，你就别想从这所学校毕业！这是我说的，你给我记住，只要你还在管理学院！迟早！”
扬江深深吸了一口气：“希望...你在你的家人面前，对着这些照片，也能有这样的权威。高老师。”
他把最后三个字说的格外重，高渐辛被这讽刺的口吻直接点燃了，气的浑身发抖，睚眦欲裂，说道：“我会报官，我要报官！我现在就打电话，现在就打！你等死吧，畜生...把你关进去，你这一辈子就算完了，你...完了！”
高渐辛双拳按在桌子上颤抖着，说完，猛地站起身，拨了两下电话，却错乱地根本就没拨对，他怒吼一声，抄起电话，就朝扬江砸过来！
扬江一动都没动，那电话被线缠绕着，飞到一半便陡然落下，倒是听筒飞了出来，砸在扬江的额角上，把他向后砸退了几步，捂着额头，竟是仍然抬起头来，死死地看着高渐辛。
然而，扬江背在背后的狠狠攥着的手，指甲用力到戳破了掌心的皮肤，鲜血缓缓渗出来，浸润了他的拳心。
那听筒“啪”地摔落在地上，电话线拉长，却还能发出“嘟”的长音。
“现在就打...打！”
高渐辛嘴里一边癫狂地念着，一边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因为太过用力和手的剧烈颤抖怎么也拿不出来。
就在这时——
他的手机响了。
清脆的短信提示音。
高渐辛终于把手机掏了出来，用手指用力划着解锁了屏幕，那短信的内容便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急切地想要把页面划掉，然而仅仅是这一瞥，这个瞬间，他便整个人愣住了，呆若木鸡。
高渐辛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剧烈发抖。
那条短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高先生：
我想您大概会很好奇，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都敢和您叫板了吧？
啧啧，哪怕是懦弱的人，借助一些外部工具，哪怕只是几张照片，也能变得气势十足呢。
照片，是我给的。
而你刚刚看到的那些，只是冰山一角。还有一些有趣的陈旧的照片，我想你大概不会想看到，也不会想着让除了你之外的人看到的，对吧？
你那处心积虑以为找到了我发现了我的志得意满的样子，真是可笑啊。
而我，一直在暗处看着你，你永远都不可能躲得开。”
落款是：L先生。
高渐辛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扬江，竟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猛地跑过去，抓着扬江的衣领，用力摇晃着，怒吼着质问道：“不是你？那到底是谁！照片是谁给你的！妈的，快说！”
扬江被他用力摇晃，捂着额头的手也松落下来，抵着身边的墙，额头上的血迹缓缓流淌下来。
他只是死死地看着高渐辛，一句话都不说。
“说！是谁！！”高渐辛近乎癫狂，歇斯底里。
这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
清脆的短信铃声优雅而轻巧，与此时的气氛格格不入。
高渐辛猛地放开扬江，一下子又拿起手机，低头看去，又是一条短信：
“不用白费力气找我是谁。也用不着挖空心思去猜。
我只是从你这里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在此之前，你只需要等待我的‘惊喜’就可以了。
我猜你现在很害怕。我看的到你那扭曲的神情。呵，害怕是一种美妙的情绪，害怕，愤怒，无能。
好好想一想吧！那些本来不属于你的东西，我会在合适的时机拿回来，而你要做的就是乖乖的听从我的指示。
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代价。
呵呵呵呵...”
又是，L先生。
高渐辛放下手机，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喃喃道：“怎么可能，到底是谁？怎么可能！...哪里？在哪里！对了！电话！”
他神情猛然一变，然后低头就回拨了出去，高渐辛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呼吸急促。
“正在呼叫中...”
“通话时间，00：01...”
“嘟...嘟...嘟...”
高渐辛四处望着，一下子猛地走到窗户边，“砰”地用力打开窗户，朝四处望着，又一下子绕过扬江，打开办公室的门，跑了出去，四处寻找，在走廊里奔跑着。
厕所...门后...监控...阴影...
似乎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藏着一个在暗处拿着手机冷笑的“L先生”，然而高渐辛却怎么也找不到。
周围没有任何手机铃声的声音。只有一片空寂，隐隐的传来外面风沙的声响。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高渐辛抱着头，一下子瘫坐在走廊的地上，目光涣散，神情呆滞。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站起来，缓缓地走进办公室。
扬江还站在原地，额头上流下来的血已经干了，在脸上留下殷红的血迹。
高渐辛走到办公桌后，缓缓坐下。
他把桌上空白的材料收了回去，放进文件夹里，说道：“扬江是吧。”
“我不知道给你照片的是谁。”高渐辛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也不想知道，但是，我一定会把这个人揪出来。一定。你不要以为有了这几张照片就能骑到我头上，我跟你说的话你给我记住了，只要有我在，你别想再在这里混下去。”
扬江沉默不语。
“实话告诉你吧，字，签不签都无所谓。这只是一个流程。你的检查，还在我这里，这可是你亲笔写的。我不管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但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然后你们俩，一起完蛋。一起，完蛋！滚！”
扬江抹了抹额头上的血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没有关门。
*****
男生宿舍楼。
外语系一年级的郑小庄一下了第三节课，就拎着包飞奔了回来。
他火急火燎的，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打开手机，便回了一条消息“刚忙完，还在吗？”
没错，上一次早起的联谊很是成功，他认识了一个浅海交通大学的大一女生，打的火热，天天基本上从早到晚都在聊天，很是黏乎。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常社长越来越“看重”他，一开始说非常看好他，要让他锻炼一阵子以后就能做到组长，那个时候郑小庄十分兴奋。
之后，常社长便经常让他帮自己做一些事情，比如说起草一些报告，去领东西，联系某个人之类的，郑小庄表现得格外积极，一有事立马就不遗余力地做好；这以后，常社长便更加“器重”自己了，不仅社团方面的大小事情时常让自己做，还有一些他私人的事情，也让自己来帮忙，比如拿快递、打饭、帮忙买东西之类的。
郑小庄的朋友们说，这是一个人把别人当成心腹才会有的表现，这说明社长对你极其看重。
为了报答这份看重，郑小庄也是更加卖力了，想着按照这个趋势，自己做社团干部，乃至于变成学生会的干部，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人人都知道，常社长在学生会，乃至于在学校老师领导那里，都有关系。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时间就一下子紧缺了起来，尤其是这个正火热的准备拿下变成正式女朋友的莉莉，想约她出去，或者到她学校去找她，却总是找不到时间。
有一次，明明已经约好了时间，但是中途常社长打电话来让自己立马去拿东西，郑小庄委婉地说了一下自己正在去“见一个朋友的路上”，却被常社长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很是生气；这搞得郑小庄郁闷了好几天。
不过，不管怎么样，聊天还是可以聊的，一想到莉莉那可爱的面容，郑小庄就有些火急火燎的，心里很是躁动，这才一下课就跑了回来，一点都不愿意耽搁地聊天。他冲回宿舍的时候，六楼的宿舍里还一个人都没有。
郑小庄躺在床上，甜蜜地和莉莉聊着，却突然听到从远处回荡开一个莫名的由弱变强的笑声。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阴森而黑暗，极为癫狂，又极为乖离，似乎是从楼下传来的，一时间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着。
郑小庄被这笑声吓了一条，有些毛骨悚然，握着手机的手都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卧槽，这谁啊，笑得这么恐怖...搞毛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鬼片呢，还好这是白天不是晚上...”郑小庄喃喃道，短暂的不愉快之后又一下抛之脑后，甚至兴致勃勃地跟莉莉聊起了“宿舍的诡异笑声”这种自编自导的都市传说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