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自打深远文化的人来学校参加座谈会之后,各学院便对学生活动的重视掀起了一波浪潮。
会上能谈的到与“环保社”有关联的,自然就大大的编了一番,有大大的话语权,也就出了一番大大的风头。自然不必多说。
然而大搞学生活动,经费、组织、安全、保障又是一系列让人头疼的问题,而且这些问题,是高层的领导们历来能够绕路便总是想法设法绕路、绝不正面面对的;但是又要体现成果,于是也不知是哪个聪明人建议或者琢磨的,第一个举措就是加大宿舍区的“学生活动室”的利用率。
既有具体实际举措,又没有成本,还方便管理,简直是一举多得。
于是汪明全便在开会之后抽空去了趟学生宿舍楼,随意找了一间活动室,开了门便走进去。
然后,别的倒没看出什么来,一进去便在墙角发现了皱成一团的、他所钟爱的蓝田河的烟盒,里面还有一根抽了半截的香烟。
汪部当时就怒不可遏,声称“这是对于宿舍纪律的极端藐视”,并把匆忙赶来的高渐辛骂了一顿。
高渐辛低头唯唯诺诺了十来分钟,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啊!一肚子火,好不容易等汪明全走了,便把刚刚下课准备去吃中饭的刘宇生喊了过来,板着脸让他“务必查出是谁干的,严惩不贷”,“查不出来纠察队学期末每人加分少一分,说到做到”。
刘宇生战战兢兢地走了,高渐辛也稍微舒缓了一些,心情缓和一些了。
不过,回想起刚才那个烟盒,高渐辛便又响想起了另一个令人想到就生厌的古怪学生。已经周二中午了,还不来么?不行的话,下午下课之后便找他过来,敲打一下,不管如何先把字签了再说。
下午五点。
“怎么样,查出来了吗?”高渐辛皱着眉头问刘宇生。
“高老师,这个...”刘宇生抹了一把额头,说道,“暂时还没有,周围宿舍都问了,都说周围没有抽这个牌子烟的。”
高渐辛骂道:“那你直接去问,人家会傻乎乎的直说吗?不动脑子!安排人,一个是经常去五楼宿舍转转,看看有没有在宿舍偷偷抽烟的,另一边要在吸烟区转一转,看哪几个人抽蓝田河的,知道吗?”
“哦...我明白了!好的高老师。”刘宇生恍然大悟。
高渐辛皱着眉头:“就这样。对了——顺便把77级管一那个扬江给我叫过来。”
“好的。”
门关上了。
十五分钟以后。
高渐辛看了一眼时间,心中有些不满:叫个人这么久都没过来?这刘宇生怎么回事。
正这样想着,突然门传来动静,高渐辛还当是终于进来了,稍微端正了一下坐姿——谁知道门只是颤动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
高渐辛愣了一下,这才看到,门内不远处不知道被谁塞进来一个信封。他这下愣住了。
一小会儿后,高渐辛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捡起那个信封,只见是普普通通的浅大的信封,在超市都可以便宜买到。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并且用胶水封住了口。
他走到门前,打开门,探出头向外看去,然而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高渐辛心中疑惑,略带一种不安的预感,转身关上门。
他走回位置去,看了一眼垃圾桶,本想把这信封直接丢掉,然而还是犹豫了。对于里面究竟有一些什么,这种好奇愈发浓重,他用手去触摸,里面好像是什么卡片一样的东西。
高渐辛终于耐不住好奇,两三下拆开了信封,将里面的“卡片”抽了出来。
当他终于看清这所谓的“卡片”中的内容的时候,高渐辛如遭雷击,一下子目瞪口呆,拿着“卡片”的手竟然不自觉地轻微颤抖起来。
那哪里是什么卡片?那是一小沓的照片——最上面一张,便是一脸醉态的他站在好聚来餐馆门口,旁边还紧紧贴着一个女学生...
高渐辛一下子呼吸急促且愤怒起来,往下翻,他坐进出租车的照片、他提着包进小区的照片、他走到自家楼下停住整理衣服的照片...
愤怒过后,便是惊疑...
到底是谁做出这种恶作剧...?!
“砰砰砰”,敲门声。
“报告!”
这突然的敲门声让高渐辛吓了一跳,他慌忙将照片塞进信封里,却忙中出错怎么也塞不进去,反倒是把信封给弄裂开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高渐辛忙将照片一股脑塞到办公桌里去,又关上。
进来的是刘宇生,他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报告说:“高老师...那个...”
“什么事?快说。”高渐辛故作镇定。
“那个扬江他病了,在卧床休息,不太方便过来...您看...”
“哦哦,病了是吧。那暂时算了。”高渐辛皱了皱眉头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
门再次关上了。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高渐辛打开抽屉,将那一沓照片重新拿了出来,看了看,一股怒火和恐惧在心中积攒;他握着照片,最后猛地把它们全都撕碎,一下子扔到垃圾桶里。
拿这些这些毫无意义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的照片,想来吓唬我吗!
然而当情绪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高渐辛的畏惧情绪似乎更占了上风,他看着垃圾桶里的碎片,有些担心了,犹豫了好久,俯下身去,竟从垃圾桶里把它们一片一片地拾起来,装回信封中。
高渐辛站起身来,在桌前徘徊一阵子,又坐下,然而刚坐到办公椅上片刻后又站起来,心神不定。
到底...是谁...
*****
教管楼。
走廊晦暗的阴影中,一个人影侧靠在洗手间内侧的墙壁,微微抬头看着天花板。
从通道尽头隐隐吹来微凉的风,血红色的残阳侵蚀了走道最西侧尽头老旧、封闭的玻璃门映照的角落。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个人影慌张地走出来,左右看了看,然后提着包匆忙走了。寂静的走廊里留下一阵脚步声,回荡着,最后消失。
——“现在只剩下两种办法了。一种是权力,另一种是...”
不,还有一种。扬江从阴影中走出来,看着已经消失的身影的方向。
那就是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