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他不是。”老兄迷迷糊糊地说，“难道你是吗？你叫张庆羌吗？真的是，手电筒不能照人脸这种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还把我吵醒了，你们有完没完啊？”
纠察用力吸了一口气，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明显很是恼怒，然而又不好发作，冷冷地看了一眼扬江，然后对宿舍里说道：“我们这是例行公事，你如果不服可以去学生会投诉。就这样。”说完，有些用力地“砰”把宿舍门关上，然后转身离开了。
“还公事，公事你个头公事，老子刚刚要睡着。”那老兄又嘟囔了一句，然后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又想起什么似的，歪头低声说，“对了，老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扬江站在宿舍门口，愣了一下：“啊？我是扬江。原来你没看清啊...”
那老兄嘿嘿笑了笑：“确实没看清。那灯光打在脸上只有一片惨白，跟鬼似的，谁还看得清脸什么样子。我就说怎么张庆羌瘦了这么多。”
扬江摸着黑爬上张庆羌的床，吱吱呀呀一片响，躺下之后一会儿才“唉”了一声，压低声说：“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然而没有人回应，也许是没有人听到，也许是那位老兄又进入了睡梦中。
扬江仰躺着，看着黑暗中的上铺床板，想着心事。
这些天，他的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一个想法，那就要利用“智能副官”的力量。
它不是一种降临的拯救——也许扬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它改变了某些命运节点，但是这么多天下来，他也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如果你自己都并不想着改变，那么无论什么东西都改变不了你的生活。
然而，扬江也知道，拥有这种想法，也仅仅是个开始。
除此之外，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之为“强大”，而什么又是他需要保持的自我...这些矛盾的问题，扬江并没有头绪，他隐隐地意识到它们，又下意识地因为太过复杂而回避不想。
他的脑海里有一个模糊的预期，这个预期指引着扬江去考虑可以着手开始做起来的事情。
为此，他已经有了一些小小的计划。
想着想着，扬江渐渐有了些朦胧的睡意，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睛。
一阵吵闹声却突然响起，把本来已快进入梦境的扬江给拉了回来。
“怎么了？你听到了么？”
“我听到了，从走廊那边传过来的声音。”
宿舍里醒了两三个人，正在低声地交流。扬江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隐隐约约听来走廊里传来的喊声。
“牛逼！真他妈牛逼，啊？新历377级，无法无天了是吧！”一个男人的吼声。
“啪！”东西摔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怎么回事？”扬江微微起身，低声而紧张地问。
“不知道。但是听这声音...像是学生管理部的汪...”上铺语气惶恐地说道。
“汪明全？不会吧？”扬江愣了一下。
“恐怕是的。而且听上去，像是喝了酒。”
汪明全，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学生管理部的副部长，主抓学习纪律这块，向来是在新生中“闻风丧胆”的主。说新生有在校园里行为不端的，只要被他碰到，直接就在路边抓着一通骂，然后让学管老师来领人，有这样经历的不是一个两个，各个说汪色变。
汪明全的吼声还在继续，但是有些模糊不完全听的清楚：“...这怎么回事？啊？这他妈的怎么，嗝，怎么回事？...”
然后又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醒的人被这阵动静吓得不轻，虽然离得还远，不过还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发出点动静把汪吸引过来，殃及自己。
一片死寂中，扬江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因为汪明全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往这里过来，声音还停留在走廊的远端，这大概说明他发现了一些问题...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我他妈现在躺在张庆羌的床上！
扬江一下子脑门热了起来，身体却是发冷，一滴冷汗从他的腋下缓缓滑落。
旁边的人也反应了过来，低声问扬江：“你住哪个宿舍的？”
“恐怕...我这下是倒霉了。”扬江苦笑着说。
远处走廊终于再度传来了动静，汪明全似乎是在训话：“你们！责任心被狗吃了是吧？啊？怎么...怎么搞的，还行不行？啊？要有担当，担...知道什么意思吗？”
只听旁边几个低低的声音，一直在说“是，是。”
听起来格外滑稽，然而苦涩的扬江却丝毫没有这种旁观娱乐的心情。
妈的，这下倒好，搞个夜不归宿。扬江想，不会挨个处分吧？真的被张庆羌坑惨了。
他有一种现在就跑出去一直跑回到自己床上的冲动，但是扬江却将这种冲动抑制住了。
不能这样。扬江想。
然而真的让他这样做，他也未必敢做，只是对于扬江来说，他并不会往这方面想。
又或者，根本就没查到自己，只不过是自己瞎想呢？扬江又想，那汪明全又不是纠察，他也没带手电筒，黑灯瞎火，床上有人没人他能看得清？扬江这样想着，心里又略感虚幻的安慰。
又过了一阵，走廊里一切声音都消失了，重新回归到一片寂静之中，扬江一只熬着，心里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听着外面的动静，按捺着自己，直到确定没人之后，才忙起身，在走廊中一溜轻跑回到宿舍，开门，角落的上铺的被子上还亮着灯光，杨逸还没睡，在玩手机。
“杨逸，杨逸！”扬江低声喊。
“卧槽你刚去哪了？汪明全来查寝了你直道不？”杨逸从被子里露出头来，看着扬江，“这逼喝酒了，跑过来撒酒疯，给隔壁刘俊康床头夹的小台灯给干碎了，老狠了。”
扬江坐上床，急切地问：“我他妈给张庆羌顶铺去了，谁知道还有这出？查到我没？”
“他没进我们宿舍。”
扬江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到杨逸说：“不过后来纠察又来了，我们这一排挨个宿舍又照了一遍...”
“啊？”扬江傻了。
“你只能祈祷他没看清你床上有没有人了。”杨逸说，继续低头玩手机，“不过没事，最多也就夜不归宿。”
“夜不归宿一般怎么处罚？”扬江急问。
“这就看老高心情了呗。”杨逸说，“有过给警告的，不过你到时候只要老老实实认错挨骂，我感觉不能够，估摸着写个检查吧。”
是吗...扬江懊恼地想，但愿如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