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
“每一个行为都对应着一个责任。现在经过核查,你的所谓的检举暂时没有找到根据,这也就意味着你之前的申辩都是无效的。这里像你正式通知,拟对你对进行相应的处罚。”
“什么是相应的处罚?”
“我们劝你申请退学。”
“那么如果,后来能证实我的检举是有证据的呢?”
“我说了,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现在谈的是关于你的处罚的问题。好了,签字吧。”
扬江走出行政楼的时候,外面风沙已经小了许多,显露出停滞的痕迹来。学校里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不少,虽然仍然严严实实地裹着外套和口罩,但是想来到热的耐不住的时候,就不需要这些了。
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个结局。
什么名声护体,什么击倒对方,到最后,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浮影。扬江终于发现,当他真正下定决心之后,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换了人。再也不是高渐辛一个人了,而是变成了一个群体,一个机制,而高躲在了这个机制背后,安逸而无惧风雨。
扬江最后还是没有签字,便离开了。但是从汪明全、高渐辛的脸色上,他知道,这字签与不签,大概已没有了区别。
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最后的告别。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他不是没有再挣扎的念头,只是当一条砧板上的鱼无论如何也跳不出这块板的时候,再怎么跳也只是徒增滑稽,没有任何意义。
还好,并没有用杨辰ps的那些所谓的“证据”,不然恐怕结局更惨。
回想一下为什么会失败吧。这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因为每当从头回想起那个失败的开端的时候,就仿佛又把失败再一次经历了一遍。
但是它是必须的,是不可回避的。说到底,是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曾明白,扬江想,想要反抗权威所需要的决心和代价。
滑稽的是,在学生群体里,他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敢作敢为的英雄。那些同学们只知道他掀起了一股舆论的巨浪,气势滔天,却不知道,在海浪之下,他已经在慢慢沉底。
苦涩,沉闷,迷惘,低落。
这就是他荒唐的大学生活的全部么?一个从反抗自己与环境开始,却很快地被所反抗的对象反噬的故事。
高渐辛此时应该很安心和得意吧?
扬江下意识地打开了智能副官的地图,却意外地发现,那红点,竟然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那个位置,分明是教学楼旁的主干路上。
不想回去,无处可去,扬江竟然下意识地向着红点的位置走去。
当他走到路口转交,即将走上那条路的时候,时空似乎又一次地停滞了。
这是...这难道是...
命运之轮启动。
命运大数据库调取中......
进度:......100%。
升级数据包解压中......
系统已升级。
虚拟视觉参数配置中......
智能副官动态立体图像生成:......100%。
命运之轮再一次到来。新的选择再次来临,而这一次扬江以为自己知道路口的后方的选项。周围的景物全部停滞,行走的人、缓缓飘动的风沙、摇曳的树丛,一切全部停了下来,一个硕大的蓝色的对话框。
“这是一个影响深远的选项,请谨慎选择。”
上一次做出这个选择之后,我最终在命运的安排下认识了一个对我来说具有重要意义的人。而这一次的选择,毫无疑问会改变我的前路。扬江想。
我别无选择。
于是他毅然选择了朝着红点的那条路前进。
*****
沙暴停止的前一天,谁也没有想到,校园里突发了这样的事情。
一个女人跳楼了。从六层楼上一跃而下。
当扬江拿着一卷材料,看到眼前的黑影一瞬划过的时候,巨大的响声一下子冲击到他的整个脑海。
然后便是惨不忍睹的画面。
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女人,就是那个把材料递给他的人。
尹罗廷站在花圃旁边,瞠目结舌,脸色发白,难以站立,一下子向后倒在灌木丛里。
“是我...是我害了她...”他喃喃道,表情极其痛苦,“我...我为什么要带她进来?为什么...”
常天凯站在教学楼门口,眼睛一片赤红,他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女人突然地义无反顾的上楼前那句话如同一句巨大的阴影,在他心中徘徊:“你没有亲眼见到我儿子的死,你就不会明白这种痛苦。你还好好的,你还为此不屑。而你很快就会明白,这是一种你一辈子都别想摆脱的痛苦。看着吧。”
六楼的教室里,探出了高渐辛的头,他在大声吼叫:“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而扬江的脑海里除了这挥之不去的惨烈画面之外,只有之前看上去还温和的普通中年女人的话:
“我听他们说你是一个正直的人,你有勇气去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我听说了。那么,这份材料就托付给你了。想如何去用,就拜托你了。”
而直到此刻,扬江才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可是我...并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啊...从来都不是。
我只是一个因为自我的反叛而不得已将反叛进行到底的平凡的自闭青年。
一个戴着英雄面具的戏剧演员被人真正当成了英雄,那一刻,是何等的荒诞,又是何等的震撼。
扬江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那卷材料。
上面详细地记录着在西沙校区发生学生跳河事件之后,常天凯是如何通过主校区学生处运作而留级转校的。上面有一份真正的、详细的清单,物品、名字。
而扬江只认识其中的一部分名字。
赫然就有两个熟客。
汪明全...高渐辛。
*****
校长办公室。
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喝茶,热茶,茶香四溢。桌上摆着电话、少量文件,唯独没有电脑。
“很久没有和你父亲一起吃饭了。记忆中上一次还是五年前。他在仙州过的还好吗?”中年男人放下茶杯问道。
“他还是那个样子。太执着于工作了。”季芸清坐在沙发上,身形俏丽挺拔,说道。
“其实这是一件好事。”季梁民笑了笑,“一呢是说明他身体还够的上,还有充足的精力。五十岁的人了也不容易。二呢,你现在这个年纪啊还体会不到。”
季梁民又喝了一口茶,说道:“等你踏上社会的时候,就会发现,不管你的平台高低,地位贵贱,职务大小,说到底,不过是一颗螺丝钉罢了。绝大部分人都是不喜欢自己的工作的,能把工作当成追求与爱好,哪怕是为了追逐一些东西,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那么,叔叔爱好自己的工作么?”季芸清问道。
季梁民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只是没有你父亲那样的程度而已。不把自己做的事当一回事的人,是走不上去的。”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最近生活学习还好吧?因为沙尘暴的关系,这些天我也基本上就是在办公室,很少出门,外面的事情也取消的取消,推迟的推迟。到学校以来,还没有空关系一下侄女,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季芸清犹豫了一下,说道:“还好...只是,我有一个请求。”
“是关于人还是关于事?”
“关于人。”
“该不会是他吧?”季梁民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季芸清。
季芸清拿过文件,上面写着常务理事会议题,关于377级管理学一班学生扬江的退学处分。她便一下子怔住了,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季梁民,眼神中的意思一览无余。
“还真是这小子。”季梁民皱了皱眉,“说起来我对这个名字还有点印象,我刚来的时候从宴宾楼那里出来遇到突然的沙尘暴,好像也是这个小子。当时的印象还不错,跟最近听到的不像是一个人。”
季芸清沉默不语。
“最近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季梁民若无其事地问。
季芸清点头:“听说了。”
“我是一校之长。一个学校里,是容不下这样的学生的。想当斗士,想抗争,这不是学生该做的事情。”季梁民说道。
“可是,他也是迫不得已,并不是他一开始就想这样的。”季芸清辩解道。
“你真的了解他吗?”季梁民问道,“还是说,只是被他的某一种特质,或者某一个角度吸引。就算是只作为你的长辈,我也是要问这样一个问题的。”
季芸清愣住了。
“我知道这种话对于刚恋爱的小男生小女生来说多半是听不进去的,但是我还是得提醒你,毕竟你是我的侄女。”季梁民说道,“伴侣伴侣,你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样的人才能和你同样地一起走一条路?”
“那么,如果他没有做这些事情,是不是你就不会这样说?”季芸清开口说道。
“那也不是。”季梁民说道,“不管这是一个看起来顽劣的还是普通的还是优秀的,都是一样的。都需要了解。”
“那么,叔叔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继续了解他的机会吗?”季芸清眼神凄婉而倔强,“这一次...算是我请求你。
季梁民神色也认真了起来:“这一次这个女人跳楼的事情,是一场震动非常大的事情,涉及到几个部门和学院的不少人。但是客观的来说,对于我是有益的。我本来就缺少一个抓牢人事的契机——但是,问题在于,这个叫扬江的小子,拿到了那份材料。我想你一向是聪明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为了平衡,所以必须得把他...”季芸清喃喃道。
季梁民点点头:“如果他不涉及到这个事情,那么他自己的事情也不过是一件小事,而且有这场事故的遮掩,也不会有太多人在意他一个学生的处理结果。问题就在于他拿到了那份材料。”
“怎么会...这样。”季芸清失神。
*****
“命运的游戏...好玩么?”在等候室里,扬江向常天凯说道。
“现在你还有心情嘲讽我么?”常天凯看了他一眼,“坐在这个房间里,不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么?你以为你的下场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那不一样。我们的落差不一样。我是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的。而你不同,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也许还能继续当你风光的社团社长,顺利过完这四年。”扬江说道。
“你这个人真是贱。”常天凯恶声道。
“承蒙夸奖,确实。”扬江说,“以前都是你恶心我,现在也没多少时间了,我得把你恶心回来。”
“没有这个必要。本来我是肯定会把你踢出环保社的。而且我就快要成功了。但是现在...算是我失败了。这样的结果,比你那三两句话对我影响大多了。”常天凯说道,脸色又堆起怒气来,“妈的如果不是那个傻逼郑小庄,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我从一开始,就不该信任他。”
“你那是信任?说利用我觉得都是在粉饰。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之前你在西沙校区的时候,为什么会发生跳河?”扬江冷言道,“你这样的人,有这个下场,也真是活该了。”
“可笑。说的好像是我把他推下河一样。”常天凯冷笑道,“心理承受能力弱,难道要我来买单?这个蠢女人,问我要两百万,就好像有钱人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真是找骂。何况,他自己也想着往上爬,只是互相利用而已,别说的我罪大恶极一样。如果他像你一样,一开始就一副吊样,我根本都不会正眼看他。”
“你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你眼里就只有你自己。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而把一切归咎于他人的弱势。难道你就没有弱的时候么?你就会永远强势,永远胜利么?”扬江摇摇头,“看吧,现在的你,还有谁会关心?郑泽道呢?辛丕呢?你的那些组长、社员呢?你不妨猜猜他们现在在怎样议论你?”
“我跟你这样的人没有话好说。失败者,自然要接受结局。其他的,没有必要去想,没有任何意义。”常天凯说道。
这个时候,等候室的门打开了,门口的人喊:“常天凯!”
于是常天凯便走了出去。扬江一个人坐在等候室里,感受着漫长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他想起了很多场景,想起了很多人。也许在某个时刻某个场景他还会与他们有更多的故事,只是现在再也不会有了。
扬江突然想到。那个雷雨天的礼堂,在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来的时候,拦住背后的学管并说“他只是身体不舒服”的那个人,其实是陆雨嘉。
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超市门前。他还记得她失望的眼神。
可惜那个时候,扬江在残破的自我之下,需要的不是更多的反思、激励,而是可以暂时躲避的认同与温暖。
就像一个人得病的时候,并不想听到别人说,你怎么怎么不注意才会这样,以后要怎么怎么样,只是想有人默默地递过来一杯热水,说一句,多休息。
有时候分道扬镳,也就是这么简单。
但遗憾的是,就要离开了,或许有机会,要跟她打一声招呼。不知道她近况如何。
正这样想着,门再一次打开了:“扬江!”
扬江默默地站起身,麻木地向外走去。
办公室里的灯光有些晃眼。宣读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377级管理专业学生扬江,经过学校常任理事会研究决定...”
扬江长长地呼气。
该怎么和她说呢。该怎么面对她呢。从来没有给过甜言蜜语的承诺,只是怕自己实现不了,然而唯一说出的那个,竟也成了谎言。
“因你严重违反学校纪律,根据浅海大学纪律处罚规定第...”
回家吧,回到熟悉的故乡,回到起点。
狼狈的时候,唯一能够回去的,也就只有家了。她从来不会在乎你做过什么,也不在乎你曾经是怎样的人。
哪怕你千疮百孔,奄奄一息。
“现给予记过处分。同时,因其在恶劣天气中表现突出,特别准许其参与中州防沙联指站社会实践活动。浅海大学常任理事会。新历379年4月11日。”
终于结束了。
不是...等一下...!!
扬江一下子睁大眼睛,失声喊了出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
这一天,沙尘暴终于停了,大雨倾盆。
季芸清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拿着伞,在楼下默默等待,看着台阶外的地面上雨点成涟漪。
当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她蓦然回首,便看到了有些心不在焉的扬江。
嫣然一笑。
扬江撑着伞,季芸清搂着他的手臂,两人漫步在校园里。
“我是真没想到。你知道在bbs里发帖控诉高渐辛的那个人最后查下来是谁吗?”扬江语气轻松,“虽然你肯定不认识这个人就是了。算了,直接告诉你吧。是我的一个老乡,最开始的时候,就是那天地铁的晚上,我帮他顶铺被汪明全查到的那个人,叫张庆羌。”
扬江接着说:“我是没想到,这家伙五大三粗,还能写出这种帖子来。义愤填膺的,后来我看了我都差点被他感动了。”
“他是知道了吧。你的事情。”季芸清倚靠在扬江的臂膀上,说道。
“是啊,江燕白这小子告诉他的。江燕白你知道的,隔壁班班长,我的好哥们。”扬江说。
“嗯...你跟我提过好多次。”
两人聊着,迎面遇到三个人,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季...你...”张欣欣情不自禁地抬手,指着季芸清,看着两人,瞠目结束。
“对对,就是这个男生。那天我说的那个,就是他。她穿的衣服都和那天一样。”赵雅璇在旁边激动道。
梁小悦撑着一把并不大的粉红色的伞,自己衣服湿了半边,看到季芸清和扬江,也惊讶地合不拢嘴,但还是打了个招呼:“嗨。”
季芸清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扬江转头看了看季芸清:“你的同学?”
季芸清摇了摇头,对面三个人脸色微变,却只听她说:“是我的室友。”
扬江“哦”了一声,又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对三人说道:“初次见面,我是大二管理的,名字叫扬江。”
“啊...扬江?”赵雅璇脸色又僵住了,有些疑惑,“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啧,你脑子坏了吧?不就是最近那个跳楼事件之后...”张欣欣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你就是那个扬江?”
扬江笑了笑:“是啊,扬江就只有一个。跟季芸清走在一起的那个就是。”
“张欣欣...”季芸清轻声说道,“向你介绍一下,他就是我的男朋友。而且...下学期的保研,我不会参加了。”
她微微点头,然后和扬江一起走了过去,不再停留。
张欣欣愣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最后喃喃道:“不是,这算什么?”
她在大雨中喊了出来:“这算什么啊?!季芸清!!”
*****
“如果你不去的话,留下来可以参加环保社社长的重新选举。”
“没有这个必要。”尹罗廷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说道,“我想,也许只有暂时的离开,对于我来说才是最好的。我恐怕一时半会还难以接受那天的事情。对于你来说,大概也是。”
“这份名单,也不知道是谁挑选和决定的。”扬江坐在尹罗廷的床铺上,看着他收拾着东西,这是他第一次到尹罗廷宿舍来,此时他的室友们都去吃饭了,便只剩下二人,“下周一才出发,这时候就收拾东西会不会太早了?”
“周末我还想回家一趟。”尹罗廷说道,“你了解这个机构吗?防沙联指站。我倒是简单了解了一下,这是一个官府的防沙部门,当然了,我们不会去中枢部门,应该是下分到各个工作站去。说起来,这个机会也是难得而且可遇不可求的。”
“这话怎么说?”扬江问道。
“据透露,这次的沙暴,也许只是一个开始。”尹罗廷看了扬江一眼,“各地的防沙联指站都从高校里抽人了。不是去玩玩的,据说还有危险。因为事态目前看来比较严重。”
“难怪...”扬江喃喃道,“我就说这样一个活动那些名人们怎么都没有看到名字,反倒是...”
“他们是不愿意去的。”尹罗廷摇摇头说,“因为不是好差事。算是紧急征召,后面,能不能回学校,多久能回学校,包括回学校后怎么办,完全没有说法。但凡有些理智的人,都不会去,耽误自己稳定的、良好的前途。怎么,刚才听你的口气,名单里有你认识的熟人?”
“是啊。”扬江苦笑了一下,“本来以为我要退学了。还想找个机会跟她打个招呼道个别。现在直接免了。”
“是女的哦。”尹罗廷笑了笑。
“怎么,和男的不能道别吗?”扬江笑了笑,“你这是思维定势。”
*****
“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小树林,扬江和江燕白坐在路牙上。江燕白掏出一支烟,说道:“来一根?”
扬江接过来,说道:“没有打火机。”
“你他妈就不是个抽烟的人。之前还装的像个真的一样。”江燕白骂道,拿出打火机点上。
“不是。主要那不是之前一直沙尘暴么。”扬江说道,吸了一口,问道,“高老狗这两天怎么一直没来学校?”
“你这么关心他,这都知道?”江燕白回头看了扬江一眼,“据说他请了长假。这学期大概不会回来了。这一波玩的真够狠的,人事大调整。但是像他这样最底层的学管,也动不到哪里去,等这段时间过了回来,还是继续呗。”
“那么,他不在,谁来管呢?”扬江问。
“西沙校区那边学生处调来了一个。也是经典人物了。余三江。”江燕白抽了一口烟,说道,“这也是个事精,不好搞。”
“就是发明早操跑步的那个?”
“是啊。就是他。”
江燕白眯了眯眼说道:“你的师姐这次不跟你一起去,多少有点遗憾吧?”
“还好。”扬江说道,“其实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我从未想过的最好结局了吧。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的问题。一开始就有的问题。”
“这可不是旅游。不是一件好差事。”
“我知道。”
“发帖的人是张庆羌。你的事情是我跟他说的。不过这么做是他自己想的。”
“这个我也知道。”
“你小子。他妈的。”江燕白说道,“一个半月以前,你打死我都想不到,会有这么多离奇的事情。你已经成了一个校园传说了知道吗,光我听到的版本就至少有四个。”
扬江笑了笑:“这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吗?”
“不是吗?”江燕白反问道。
楼上突然传来了打开窗户的声音,有声音喊道:“扬江,去吃中饭啊。别几把聊了。”
扬江愣了一下,才抬头,看到五楼熟悉的宿舍位置,杨逸探着脑袋说。
他几乎都已经快要忘却了,在没有风沙的熟悉日子里,是总是有这样的场景的。
那一瞬间,一股热流一下子淌过他的整个身体,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大学生活的气息,全部回来了。扬江微微抬头,看着不远处楼后的道路上,前往二食堂的男男女女,有说有笑的,打打闹闹的。
尽管大多数都是陌生的面孔,但是还是让扬江几乎润湿了眼眶。
突然在那人流中有人转头,看向这个方位,说道:“欸,那不是那个扬江么?”
于是同行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看。
扬江对着他们笑了笑,恍惚间想到,从前的自己大约永远不会遇到这样的场景。
我成长了吗?
大概是吧。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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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