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宗醒来,眼见身处一座庙宇之中,此庙蛛网杂生,偶有瓦舍漏雨,梁上袭风,不是香火鼎盛之居。
他身趟一张破床之上,一件衣物盖在己身,受伤肌肤,均已敷好草药。
床前燃有一堆柴火。
火苗欢舞,自在升腾,隐有道家逍遥之乐。
火堆前坐了两人,一人乃是织心梦。
只见她发丝衣物均染有污淖,虽不复旧时风姿,可是容颜姣好,毕竟添了几分凄楚哀怨意。
织心梦凝视渊宗一眼,眉眼间不复往日多欲之容,却另寓别样深意,不过她并未言及一字,只是发呆,看来颇有心事。
另一人背对渊宗,此人似乎十分苍老,头戴一粗布制就之帽,此帽难以遮住此人全貌,眼见他须发尽白,蓬松张扬,身着浅紫布衫,此翁正在烧烤一只野兔。
兔肉焦黄,酥香已露,微风拂过,火苗微摇,肉质松脆油滴,火势呈盛,使人垂涎欲流。
渊宗细看此翁动作,只觉他一动一静间,无不暗含真阳之气,他生平所遇,似乎尊师虚空子才能给他此样感觉。
老翁道:“少年人,你可知自己差点命丧黄泉。”
渊宗道:“多谢老前辈救命之恩。”
渊宗思及黑衣人犹自心有余悸。说着有意无意间,看了一眼织心梦,哪知织心梦也在望着她,织心梦俏脸泛起一阵红晕,移开目光,眼观火苗,无有多言。
老翁笑道:“少年郎,你可是当今青城掌教虚空之徒?”
渊宗正色道:“不敢欺瞒老前辈,家师正是虚空。”
织心梦心道:果然没有猜错。
老翁道:“当年虚空曾说,‘一生一世,不收门徒’,没想到他自己说过的话,却也作不得数。”
老者说话之间,却是晓得虚空私隐。
老翁道:“令师修为极高,恐怕除去祖师紫府一辈,他乃当世最为接近子陵真人之人物。”
说话间,老者微微叹气,似乎念及当年旧事。
渊宗奇道:“老前辈,你对青城掌故,为何如此熟稔,仿若家珍之物?”
老翁道:“不出户足以知天下,此事原本不难。”
说着,话锋一转道:“虚空也真是爱才,连紫雷青霜剑也传了给你,此剑潜力无尽,真有毁天灭地之威,只是少年人你目下修为不够。”
渊宗正色道:“老前辈说的是。”
老翁却不理会,自顾说道:“譬如你与那黑衣人交战,如你修为足够火候,其实以此剑之威,来人虽有几分可怖,但一招间枭首此獠,却是不难。”
渊宗心道:“这老前辈口气好大!”,不过心思老者予人神秘莫测之感,说不定当真有此本领。
老翁道:”你可知那黑衣人是何身份?”
渊宗摇头。
老翁道:“此人乃当今魔教影天秘宗派之流沧一郎。”
渊宗心道:“此人名字好生奇怪。”
老翁淡然道:“莫要小觑此人,就算当今青城虚蒙,要诛杀此獠,也得数合。
“此人原非中土人士,师从东炎秘宗,此宗极为诡异玄奥,专精暗杀之道,以培养世间一流刺客为己任,不过那酬金非一般人出得起,看来请他之人,来头不小啊!”
渊宗露出深思之色。
老翁续道:“此宗宗主,从无人见过他真实面目,想必连流沧一郎都未有亲自见过,据传此人中土名字姓傅,喜着黑衣,身材颀长,夜御数女,每夕无处子不欢,此魔一身修为玄奥难测。想必近年来重出江湖,哎,人间本是多歧路,如此江湖不忍看!”
兔肉已经烤好,老者并指如刀,手掌微散玄青异芒。他手起如刀,切下两只兔腿,一只给渊宗,一只予织心梦。
此时渊宗方见老翁真容,只见他印堂开展,长眉如聚,双眼矍铄,隐露锋芒,鼻梁中正,脸若银盘,肌肤微有苍老斑痕,却又感觉老者周身阳气流转无休,环游无穷。
老者道:“山居清野,有食果腹,此中乐何如?”
随即露出深思之色,忽道:“小姑娘,你到门外候一阵时辰,我与这少年郎说说私话。”
织心梦起身缓走。
老翁忽道:“小姑娘,作为回报,老朽会帮你解掉那‘情欲虺蛊’,再不救治,小仙数百年修为可就尽毁啦!”
织心梦当真大吃一惊,此翁竟看破她真实身份,要知此事,就连身份极为复杂的宫心风都未曾晓得,此翁当真非凡人。
织心梦缓缓点头,柔声道:“如此,有劳老前辈”。径直走出门外。
老翁道:“少年郎,虚空有意栽培于你,传你‘六甲秘剑’,此套剑法,追本溯源,乃是上古时期,神秘异人九死一生于天书之中摘录,当真有鬼神不测之能。以你小子悟性,日后修为,无可限量。
“只是此剑诀,却不是你那样用法,临敌之际,无论对方缓急,终有破绽,你要好好记住我这句话”。
渊宗道:“弟子谨记”。
老翁道:“这也怪不得你,之前你禁用剑鞘,如何胜得过敌手,本来你那剑鞘亦是玄奥之上古遗物,只是目下你小子,不能发挥其中精华。
“也罢,既然,你与老朽有缘,老朽就传你一套‘五行遁甲秘术’吧!”
渊宗道:“甚么是五行遁甲秘术?”
老翁淡然道:“上古至今,中土修道之士,莫不晓得‘金木水火土’之五行,却鲜有人晓得其中用法。老朽这套五行遁甲秘术,主要分为两部,一部为‘生部’,五行相生,金木运转,运用相生之理,可感悟自然呼吸,于提升修为一道,甚有助益,譬如遇土,即运“土字决”,移形换影,感悟天地玄奥,隐却真身,“生部”可附着五行万物,因兆类而为有,托潜寂而为无。
“另一部为‘克部’,主要用于临敌之际,凡是敌手运用五行法器、五行仙术皆可一一挡下,譬如对方运用三昧火,你只当运转‘水字诀’,以水克火,即可抵挡对方招式”。
说着微微叹气,似乎牵起旧事,道:“少年郎,老朽传术于你,并非大恩,但是我非虚空太上忘情之辈,我亦有所求取。”
渊宗肃然道:“前辈请讲,小子力所能及,万死不辞。”
老翁道:“日后你若有机会,回到青城,请你小子替老朽照顾一位我极为亲近之人。唉,我一生云游四海,水如止水,唯独亏欠此人太多。”
渊宗道:“未知此人是谁?”。
老翁却不说明,只道:“日后有缘,我便再讲,如若无缘,你就问问虚空虚蒙,就说青城云游四海之人,不忘尘缘,请你少年郎代为照顾一位孤伶亲人。”
渊宗道:“弟子谨记!”
老者随即传授“五行遁甲秘术”秘诀,眼见渊宗一遍记诵,心下大喜,叹道:“你当真好天资,以我愚钝,当年也背了半日。”
说罢,又让渊宗背诵几遍。
渊宗只觉此诀文字十分拗口,颇有古意,但并不难记,此诀至要和“御风秘术”极像,须心地澄明,不染万缘。
老翁又再提点细要,垂手道:“少年人,以后就靠你勤加修习。”
见渊宗点首,又嘱咐道:“莫忘了我所托之事。”
渊宗道:“弟子谨记,不敢忘记。”
老翁显是非常满意,朗声道:“心梦小仙,烦你进屋。”
声如洪钟,如若响遏行云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