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空没有云朵,白茫茫一片,好像铺着一张巨大的惨白的白布,里面似乎包裹着死尸,透出一股死寂与诡异的气息。
光线暗沉沉地笼罩在一条已经死亡的水域上,清澈见底的水下遍布着白骨。
有鱼的残骸,有人的断骨,有妖魔的四肢,亦有神仙的骨架,浓重的死亡气息沉淀在水底,这片低浅的水域一望无际且阴暗恐怖。
水域的中间悬浮着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岛,种植的高大树木大部分已枯竭。
伸展的枝条是干瘪的,好似风干的肢体,每棵枯树就像是有无数只风干的残肢颓败的生长在一个被掏空的躯体上。
偶有几棵繁茂的树木,却开出血红的花朵。
往里走得深远,四周的光线愈加惨淡,令人窒息的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飘过一股古怪的味道。
笔直的走过一片低矮的失掉色泽的花圃,可见一座厚实的石门,同时印入眼帘的是那雕刻的字眼,字迹行云流水,颇为美观。
不知为何,简单的几笔几画竟似古怪的符文,任凭端详,却看不出半点意思。
黑色木屋错落有致的建在一片辽阔的黑色沃土上,远远看去,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身穿鲜亮又带深色衣襟的长袍男子,手捧一本精美的书册,悬于半空。
他高高俯瞰我,双眼却隐藏于又长又黑的发丝下,只透出一股寒气。
我惶恐,这地方明显不在六界之内,既然如此,便是羽化之地。
你个大娘的!我莫不是死绝了?怎会来到这里!?
难不成肉身被震碎?
不能死的这么离谱吧!
“你可知这是哪?”
他的唇亦如冷艳的紫蝴蝶,微微煽动尽显妖娆。
我不作回答,还在为自己的死感到悲愤,他又来了一句“:这里是各路神仙羽化之地。”
他无视我的白眼,继续道“:你被伤了眼睛,肉身又被无情毁坏,所以你的元神来到了这里”。
“别跟我装神弄鬼的,老娘我还没活够!我要离开这里!”
我迅速飞起,远处的山峰萦绕着滚滚黑雾,离得近些,黑雾有如海啸铺天盖地而来。
飞行的快速,我早已躲闪不及,瞬间被黑雾淹没,元神似被碾碎,十分痛苦,转眼间,却又回到了黑木屋前。
我愤慨不已,破口大骂。
神君干笑几声,又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道“:粗鄙啊!”
他转身的霎那,四周的景色极速转换,水雾袅袅的露天浴池流淌着玫瑰红的池水,如红酒般醉人。
我却不受蛊惑,带着怨气,直勾勾地盯着神君那张惬意的脸,以及漂亮又精瘦的胸脯。
此时,他将乌发中分,束在脑后,无神却狡黠的双眸正看着我,突然袭来的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使我立马抽离了视线。
“你认识我?”
“你不就是那个奇奇怪怪的怪也神君,你的著作可是搁在我家书房里好几万年了”。
记录《怪哉野史》的神君并非是真正的神,而是他自封为神,不受天地束缚,自由穿梭六界,且隐于虚无边境。
天机阁堆积着正版史书,除此以外的野史均不被认可,只能当作奇趣小言文,而最为引人争议的《怪哉野史》已被扣上妖言惑众的妖书一罪名。
不可复制与阅读的法令早已颁布,家父之所以还未焚烧此书,全然是因为乃是祖宗遗留下来的珍品,一直警记当作古董来保存的戒训,才顶着抄家的威胁,秘密收藏了这万把岁月。
我撇嘴,儿时目睹过《怪哉野史》上描绘的人物画像,曾无数个日夜都在惦记着那封面上别样出彩的少年朗。
甚至期盼在梦中也能瞧见那位文质彬彬,散发儒雅气质的孤僻小生,如今见他美艳动人,浑身萦绕着一股神秘而不可侵犯的气息,落差甚大,说好的秀气呢?
“如今能认识我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笑的狡诈,直起身子的瞬间,画面随即变化,四周万籁俱寂,流水无声,百花凋零,风过也是冷飕飕的。
面前横放着一张梨花木桌椅,神君双手交叉抵在下巴,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道“: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我欲言又止,目前尚不知他的品性,不知他是否为好脾性的人,若问题犀利,他翻脸了,可如何是好,又假使他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果真说一是一,不能多说其他,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怪可惜。
于是我沉默不语,非得要捡个适宜又简单,简单又不失有深度的问题来问。
足足半个钟头的冥思苦想,才终于说道“:不然你问我吧。”
“你大概没死吧”。他的嘴角似乎延伸到了耳根,阴险至极。
又来了一句“:想回去吗?”
我感觉无力的很,目前不知肉身还有几成新,若果真碎成渣渣,光是自我修复就累得很呐。
我托腮正经的想着重生之后的后续故事,却只听他说了一句“:你的骨架已毁,恐怕无法再利用。”
我失意,心凉了,只能期盼命格仙君将我的离奇死亡事件编造成一个打击犯罪,拯救世人的英雄事迹,好有个光荣的头衔下葬。
神君嗤笑,“你这一世的纷纷扰扰还未结束,因而你不能就此死去”。
他干笑几声,道“:不如将你的故事卖给我,我可以为你重塑骨架”。
他的交易纯属诱惑令我有点犯难。
初次品读那本《怪哉野史》,记录的怪诞离奇故事曾让我三观尽毁,难不成我要步入先人的后尘?将无数个惨绝人寰的遭遇编制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于是我冒昧的问了一句“:你这里缺不缺人手?”
神君貌似被噎着,咳嗽几声,规劝道“:难道你不想华丽的杀回去?依你的修为……嗯,有那么点弱,但是也许有转机。”
他说得有理,于是我问道“:可否透露天机?”
“尚可,只要你将重回后续故事卖给我,待时机成熟,我会传送锦囊于你。”
姑且信他,何况他能助我新生,于是我点头答应。
随即,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事物渐渐模糊不清,意识好像被吸走,开始出现一片空白。
最后只有一句话萦绕耳边“:天命又重改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