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接受纪委调查的人，基本上都有问题。看来周继光这下子倒霉了。他一倒霉，局内部也会牵扯进一批人的。李春生瞬间觉得害怕起来。
赵国庆见李春生这么半天没有说话，就把念完的纸转身交给随从小李。
杨利民在小李的身后，斜着眼睛瞟了一下那张纸，见那上面还有涂改的痕迹。于是他看着赵国庆的侧面，暗想纪委要带走一个人，不至于这么轻率，把名字写在一张纸上面，上面的名字还有涂改的痕迹。不过没有自己的名字倒也觉得庆幸。
办公室主任叶开见大家都没有说话，就一脸笑容地说：“赵书记大忙人，来了就坐一下吧，我马上给您泡杯茶。”
她知道这个时候还是把话题岔开，接着说下去估计要出问题，就找个借口准备出去。
“不必了，叶主任，我们马上过去，你们接着开会就是。老周，这样吧，我们这就过去，你没意见的话晚上我请客，一起吃顿饭。”赵国庆拍着周继光的肩膀说。
赵国庆又转身对李春生说：“老李，我欠你的那顿饭，有机会再吃，那我们就先过去了。老周，走吧！”说完又拍了拍周继光的肩膀，打了声哈哈。
周继光强装笑脸，起身说道：“好的，赵书记亲自过来，我就跟赵书记过去一趟，也好弄清楚我去了到底‘是不是坏事’。”转身又对办公室主任叶开笑了笑，这笑容似乎在提醒叶开“放心没有事情的”。
赵国庆跟李春生握手后，又与在座几位招呼一下，之后就拍着周继光的肩膀出了会议室。
几人走后，杨利民看了看办公室主任叶开，见她只顾看自己桌上的文件，只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他心想，这叶开也是够冷静的，周继光被纪委带走了，她竟然不动声色，也太奇怪了。平时周继光跟叶开二人在局里面是关系最好的，有事没事都喜欢去对方办公室喝茶聊天。
现在周继光被带走了，她理所当然应该有些表情变化吧，可是没有。他想着想着叶开一抬头正好也朝自己看来。杨利民连忙避开，看着李春生的脸。
过了一会儿，杨利民这才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叶开，发觉她又低下头看自己桌上的文件。杨利民对她越发佩服了。
正想着，手机一震，是一条匿名短信：“周仓这下要出大事了。”
他抬起头，朝在座的各位看了看，没有一个人朝他看，看来不是在场的人发的。他连忙把这条短信删掉，当做没事一样。
李春生接着刚才讲了两个多小时，快到五点才散会。往常散会大家都走得很快，会议结束后各有各的生活圈子。
杨利民通常是回到自己办公室，把门关上，靠着转椅，闭上眼睛把会上每个人发言先后顺序，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在脑海里面过一遍，重要的细节他还抽出办公桌抽屉最底层的一个密码锁本子记录一下。关键的东西还从抽屉里面抽出那副扑克牌，抽出一张记下一些东西，塞进密码本子里面夹着。
因为这样他能获得很多的信息，每个人对每件事的态度以及各个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他都能从这些细微末节上迅速准确地领悟到。等这些东西全部过一遍之后，基本上每次都是快到七点了，人事局大楼里面的人基本走光了，他在检查完密码本子是否保险之后，才慢慢地从办公室出来，一言不发地回家。
可是今天散会后大家都走得很慢。
杨利民故意等会议室的人差不多走完才起身，到外面走廊所有人进了自己办公室后，局长李春生叫住他，说：“利民，来我办公室一下。”
李春生等杨利民进了办公室之后，就关上门说：“利民啊，下午的事情你怎么看？”
杨利民不知道李春生问这话的真实意思，也不便发表什么看法，就把会上李春生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李春生见杨利民这么说，知道杨利民也不会说什么实质的，于是笑了笑，给杨利民加了点水，假装问了一下胡月的情况便不再说什么。
杨利民见他不再说话，觉得自己这样坐着也不好，就找个借口出来了。出门见到叶开下楼的背影，他就连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起门来，看看自己桌上有没有秘书小王送来的文件。
过了一会儿，秘书小王敲门进来，问有什么事情没有。杨利民满脸镇定，反过来问他：“今天下午有什么事情没有？”他不直接问小王有谁找过他或者有谁打电话找他。
秘书小王毕恭毕敬地说：“没有。”
杨利民又试探地问：“看见周继光副局长没有？”
小王微笑着说：“周副局长从开会之后就没有见到。”
杨利民就不再说话，小王见他不说话，自己就说：“杨局长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杨利民面无表情地说：“好。”小王出来后就轻轻把门带上了。
小王大学毕业不久，才分到人事局的，杨利民见小伙子比较灵活就要过来了。他最欣赏的是小王作为一个秘书，从来是该问的事情就问，不该问的事情一句都不问。
杨利民在办公室里一直坐到快七点，准备回家。
这天晚上，杨利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胡月挨在旁边均匀地呼吸。直到快凌晨，他才迷糊地睡着，却意外地梦到周继光被杀头了。
杨利民当初在市财校读书时，就很喜欢早起看书。结婚上班之后，这个习惯也一直没有改掉，早上起来之后照旧是看书，只是看书的地方有所改变，由原来的学校寝室公用厕所，变成家里的卫生间。
家里的卫生间紧邻厨房，外面是梳妆台，再外面就是一个鱼池，客厅跟他的房间以及儿子阳阳的房间都在前面。
他现在住在当初工作的时候分的房子里，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变过。客厅前面又有一个大的院子，这个院子倒有很多盆景，打理盆景是他除书法之外的又一个爱好。
杨利民今早比往常起得更早，早上胡月起来时，他已经做好了早饭。起得早，一方面是因为昨晚那个电话，一直到早上起来去厕所看书，他都在想那个打电话的人是什么意思。另一方面就是昨晚的那个梦，弄得他睡得很不踏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