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应该自己去问他。”
程沅把埋在膝盖间,声音闷闷的,“我不想见到他。”
外婆把她抱在怀里,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沅沅,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该学会释怀。”
“外婆,我难道不应该怪他吗?如果不是他,妈妈也不会整天郁郁寡欢的,甚至那么年轻就得了胃癌去世。”程沅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声音也带着浓浓的鼻音。
“沅沅,这件事你们都没有错,错就错在他和你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何能不怪?他们程家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
早在今天上午,许怀文来的时候,程正南就已经抄起扫帚把他揍了一顿,骂得他狗血淋头。
他们俩想了一天,突然觉得释怀了,事已至此,怪也没有用,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更何况,他们也不能把沅沅一辈子都困在这个小镇上,失了前途。
“沅沅,外婆问你,你想跟他回去吗?”外婆略带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头发。
程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声音颤抖,“你们已经答应他了?要把我送走了?”
外婆哽咽着,没有说话,她的眼泪掉到程沅的手上。
程沅慌了,她抱住外婆有些瘦弱的身子,哭泣道:“怎么会呢?你们不是说,不是说最疼我吗?怎么舍得把我送走,外婆,你一定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沅沅,我们不能陪你一辈子,你也该去更好的城市学习。”
“我不要!说好了永远陪着我!你们跟妈妈一样!都是骗子!都是骗我的!”
程沅情绪失控,她哭吼完这段话,就抱着头,呜呜的哭起来,伤心极了。
程正南坐在藤椅里,看到这样的场景,想要走过来安慰她,被老伴严玲挥手示意制止了。
严玲强迫程沅抬起头,掰着程沅的肩膀,表情严肃,她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程沅,你看着我,再看看你外公,我们都老了,陪不了你多久你明白吗?!”
程沅泪眼婆娑,她看着外婆。
外婆的两鬓斑白,眼眶泛红,眼皮耷拉着,眼角好几条皱纹,脸颊也暗黄松弛,带着老年斑,这些都无一不在透露着,外婆已经老了。
再看外公,外公始终坐在藤椅上,垂着头,头发花白,曾经乌黑的胡须也经过岁月的洗涤变成了银白色。
而他手里那只烟,已经点燃,冒着猩红的火光。不是原来那根烟了,她看到他的脚边,落着好几根烟头。
月光撒在他身上,满是沧桑,落寞。
他很少在家里抽烟,因为他最疼爱的外孙女不喜欢。
程沅已经停止了哭声,只是眼泪还是吧嗒吧嗒落下来,止都止不住。
严玲放柔了嗓音,“沅沅,我知道现在要你离开我们,你会很难过,我们也很难过。可是这都是必经的过程,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A市经济发展,教育资源都比这好,你去到那好好学习,好好听你爸的话。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又不是不能回来了。”严玲帮程沅擦掉眼泪,露出一丝笑,“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丑死了。”
听到这话,程沅想哭又想笑。
“好了,你自己在这想清楚,我和你外公进去休息了。”严玲拍拍她的肩膀,站起来,转过身的一瞬间眼泪落了下来。
坐在藤椅上的程正南,也站了起来,走进屋内,经过程沅的时候,叹了一口气,“丫头,想清楚就好。”
带了她这么多年,他和严玲都很清楚这丫头的性子,重情重义,你如果不这样让她自己想清楚,只怕这事很难办成。
程沅就这样,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被乌云压住的半截月亮。
她想起了好多事情。
小时候,外公抱着她,坐在树下乘凉,他拿他的胡茬扎她,惹得她咯吱咯吱笑,外婆就在一旁做酸枣糕。而妈妈,在院子里画画,表情恬静温柔。
她这个家里的宝,被他们宠着,爱着,生怕她磕着碰着。她奔跑,有人在后面喊着慢点慢点,她爬树,有人在树下喊着小心别摔着,她上学,有人担心她受欺负。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吗?
还是要离开了吗?离开这个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