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早啊!”
一声问候将先生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声音的主人是位少年。少年人独特的朝气为这个冬日的小院带来了一丝特别的生机。
“你今儿怎的有空来看我这老头子啊?”先生略上了年纪些许白丝缠上了两鬓,有些颤巍的双手,在这个有着难得晴天的冬日早晨也被冻得通红。
“先生还没吃早饭吧,我带了豆腐脑”,少年挠了挠头却是不好回到想要岔开话题。
“哈哈哈,你小子,得了今儿就不难为你了。”,先生把藤桌上的书本略微收拾便算是餐桌了,少年把碗盖打开,香甜的热气让这慵懒的冬日都被唤醒了三分。
“买的甜口,早上嘛,吃淡点好。”
先生也没接话,只是自顾自的尝了口,“陈家的?”
“是,陈家的。都吃好多年了就特地过去买的。”,少年看着先生开吃,他那悬着的心如释重负。
豆腐脑的热气窜上天空,将这冬日太阳胧的雾蒙蒙。可即便如此又怎能挡住这煌煌的大日?别说是这雾气,就是这冬季的寒冷也无法阻拦它的升起。
就像这即将食完的豆腐脑般,将这残冬扫入时间的垃圾堆,迎接新生的到来。
“工作有进展了?”先生吃完有些热,却是将外套脱下套在椅子上。
说到工作少年的脸上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以及不太好意思的拘谨。“今天来就是想跟先生说说这事。”少年从工作包中取出一叠资料递给了先生。
“是你之前邮件上提到的,那个新发掘遗迹?”先生接过资料眯着眼睛看了看,又摸出老花镜。
“对,就是那个遗迹。我们在经过初步勘探扫堆之后发现了一条主通道。”,少年说着又从工作包中摸出了一叠照片将它们递给了先生。“而后顺着这条通道一路清理发现了这些东西。”
“有意思。”,先生看着照片嘀咕着,“这就是你今天过来的目的吧。”
“额……,毕竟先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什么专家不专家的少打趣我,这些东西似乎记录了什么,我需要一点时间翻译。”,先生指了指照片上的东西。
那些是一尊又一尊的石碑非常的质朴没有任何装饰雕文,就这样被安放在一座庞大的地宫中,它们又像一尊尊沉默的守卫,只是默默注视着这里的一切,等待着揭开往事之人的到来。
“谢谢先生!现在我能做什么?!”少年颇为惊喜
“先别谢,去把资料都给我搬出来。”先生起身扭了扭腰,“今天有得忙了。”
就这样,残冬,旭日,小院,忙碌的少年与老者,在这未知年代的繁忙都市中追寻断代的遗迹。过去与现在,在某一个时刻以一种独特的方式交汇,这或许便是传承之火的重燃。
少年有些出神的看着先生,他始终不明白先生为什么会看得懂这方方正正的文字,整个国家或者说整个厄索斯世界能够同先生这样,能够借助那名为“字典”的工具就将这些文字翻译出来的,大概真的就只有先生了吧,他年少时便同先生学习过,可他到现在仍然只会用这些方块字读写自己的名字。
每当他要记住时,这些文字又悄然消散好似有一支看不见的橡皮擦,将这些文字从记忆深处悄无声息地擦除。
‘这些字真的有这么难学嘛?’这是困惑在少年心中不解的谜团。
“先生您真的不打算出仕嘛?以您的知识与智慧。”,少年的话并未说完,先生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不需要出仕。如果你今后遇上什么困难,你依旧可以来这里找我。”,先生整理了手中的资料对少年说着,他上年纪的眼睛在时间的催促下带上了老花镜,也挡不住那坚毅的眼光。
“先生您还是一点没变。”
“谁说没变,我都戴上老花镜了”
少年却是轻笑指了指先生手中的照片,“已经有结果了嘛?”
“翻译出来了一部分,太多了我需要相当一段时间才能译完。这些石碑上记录了一个神话故事,或者可以说是传记。”,先生将笔记展开
“神话传记?”,少年也拿出工作本开始记录。
“神话传记,《开万世太平书·清尘传》。”
“《开万世太平书·清尘传》?”
在这一刻,这被尘封的故事又将点燃怎样的薪火?又将为这世界掀开怎样的篇章?一幅天地画卷在先生地诵读声中缓缓展开。
…………
那是道历四六九三年,公元一九九六年的某一个夏夜。夏季特有的雷雨,不停地向着小九州宣泄着,也是在这一夜天聚煞星,地起龙蛇,又有天火自东向西而去,裹挟着本就不多的天地灵气,将这笼罩小九州生灵之上的无形天幕都撞的为之一滞。
也是在这一夜,无数徘徊于阴影中的身影在雨幕雷鸣中飞驰。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之下的一片陌林中,似有刀光剑影又有枪声炸起,只见一苍髯老道持一剑游离于众多身影之间。
嘭!又一道乍起的枪声,气浪裹挟着子弹撞碎这雨幕朝着老道奔袭而去,如此一枪却是被白芒一闪,转瞬消散。
“铜丸凡火又怎能入得了乾云老先生的法眼,还不快收起来。”,话声宛若雷音一身形魁梧之人自雨幕中走出,雨下个不停却不见来人的衣物有一丝浸润,若细瞧便会发现这些雨水还未曾碰上便在他身体周围蒸发了。
“内劲外放,武道通神,你武道之路又精进了,若放以往我大概要多说一声恭喜啊。”,乾云先前力战众人,现是有些乏力倚靠于树干目视来人。
虽是乏力,可语中怒气未减丝毫却又诸般无奈,“老道当年就该杀了你,一时心软铸就今日劫难,时也命也。”
“老先生说笑了,您怎会舍得杀我?再说,今日之局面也不过是诸位修士自选的罢了,越某说过只要肯将东西交出来,你们就还是游戏人间的老神仙,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便要毁我九州道修之基,我等可曾亏欠你?!”乾云话语间尽是悲愤。
“我越某人该说的都说了,只此在问一句老先生可否交出‘钥匙’!”,只此一句便让周遭气温骤减,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这陌林争锋相对。
乾云也不做回,只是从袖中翻出一通体漆黑密匣,旁人也瞧不出什么来颇为平常。
“你想要,那便来取!”,乾云抬手示意。
“得罪了。”,话音刚落,雨骤停,雷依鸣,林中众人心惶恐,皆是远退未敢停,免遭波及身陨命。
称越人,一脚踏出宛如缩地成寸,出掌化抓有黄龙攀附,其势震人心神可当陆上神佛。
乾云却是未退分毫,横剑以接抓,称越人接剑芒,抓上黄芒攀附内力外放宛若凝质,一抓将这白芒捏碎。乾云当即抛剑,单手掐诀身化白雾,称越人双爪齐至却是捞了一空。
“化生诀?有些门道。”
“小道尔。”,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白雾涨起,雷停云开,月霞如露,白华染陌林。
称越人却是未在出手,散去黄龙,环顾道:“乾云老先生,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之局面可是我越某人一手造成?当初钦天监从全国收集来的数据,我不信你们没看,你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灵脉在复苏,我们都知道。”
“是啊,灵脉天下道修之根本,没有灵脉的道修和普通人无二,可若有了灵脉,实力便大涨伸手便是翻云覆雨。这是道修的盛世,可却是天下非修者的灾劫!远超凡人的力量,必然会让超凡者凌驾于凡人,律法在这些人的眼中也不过是粪土,还有那些随着灵脉一同复苏的魑魅魍魉,也将霍乱人间,届时又谁来救凡人于劫难之中?不是所有修士都如乾云老先生这般一心向道。”
“所以,你想靠那个根本不可能的传说?”
“不试一试又怎会知晓它不存在?”
一阵清风徐来让白雾缓缓散去,乾云的身影缓缓显现,“灵脉复苏谁也阻挡不了,你要武压天下,做这九州共主如今我也阻挡不了。”
乾云有些自嘲,他已经很老了,他累了,百年苦修换来一身业火,不得逍遥自在,他已经很累了。
“那便将‘钥匙’交给我,让我来撑起这九州天地,你去逍遥自在,越某说到做到!我不在过问道修之事。”称越者走向乾云,步子不快,每一步都踩的地面裂痕泛沿。
“老道亦是行将朽木之人,这后事如何我过问不了,可老道亦是修行之人不就是要修个问心无愧?盛世你说你要以武道撑起这九州,你可知这路有多少劫难?你在拿整个九州做赌注,本该同舟共济的我们如今刀兵相向,多说无益如今局面已定,那就让老道用这朽木之躯试试,你是否当真能挑起这九州未来!”,言罢,风云再聚,月霞归隐。
“你当真要阻我?!”,越盛世双臂再度黄龙攀附,遥指乾云道人。
“非是老道要阻你,我也不过是你逐道之路上的一劫!”,乾云却是未停身法,脚踏天罡,手中做诀。
“那我便将你等劫难通通打死!”
此时,也不过只听其声不见其影,在一显,竟是以突至乾云面门,只见黄龙狂舞却是不得寸进,有一无形结界将乾云拱卫。
“我看你这龟壳能护你多久?!”
乾云却是未睁半眼,只道口中有词“吾有葵水,以号极阴。贯通幽冥,召令玄武。口涎天阴,脚踏玄冥。吾以其名,封禁四方。”
诀罢,越盛世拳爪相交狂龙飞舞,咔,无形结界迎声而裂。
“把钥匙给我!”龙爪出,直取面门。
“拿去!”,乾云却是顺手甩出一物。
“什么?”,内力瞬间消散,其手一挥拦来一物,正是苦苦寻觅的钥匙,可其上却是多了一符文。越盛世见此正要抛出,却是来不及,一股似是来自幽冥的,极阴苦寒瞬间涌出,时不过转瞬,顷刻绿林便以冰霜相附!
云开,月华天降,一幅塞北冬境也不过如此。林外众人见此浩荡之势后不见越盛世出来,不乏焦躁者闪身而入,环顾四处皆是侥幸逃过一劫,又见斗法狼藉处,只见一霜寒冰雕独立,竟是越盛世!
“乾云!乾云老道在哪?!”不知又是谁发出了惊讶。
一山林小道,孤影萧瑟,残破道袍随风飘荡,沿途青丛略染热血未干,乾云累了,他走不动了,轻依在某株树下,他面色苍白身影狼藉,不负往日那般逍遥自在的神仙像,他只是这样依靠着,仰望天穹云开雾散。
“道孤否?道亦孤矣。修道百载,回首皆是孤身一人,如今也将是身死道亦消。我修了个什么道?师傅众位师兄,乾云食言了。”,万般无奈一语怎能道尽。
彷徨中乾云似乎又看到了那些身影,“乾云,天下未平,人间魍魉未除你怎能休息?!”
“师弟你看守山门,待师兄们下山除那乱世妖邪,让这人间太平便回来给你讲经述法,放心快的很。”
“师傅师兄们,你们以下山百年了,师弟恐是不能在等你们回来了。”两行清泪滑下,自入道以来已是多久未曾留下泪水。
“乾云,哭若能证道那还要苦修作何?”
“师傅,乾云毕竟还小待他入道定能明白师傅的良苦用心,对吧小师弟,快看!朝霞升起来了。”
乾云也是一定,望却臆像,“那是?!”
此时,月落西沉,朝霞东升,一抹紫气自东向西而来,天地为其贺,百鸟为其鸣,百兽见其则拜,朝霞染映,天地争红。
“紫气东来,有圣人至!天不负我辈!当做关伊子!”乾云未敢懈怠,起身拱手而拜。
“上清弟子乾云恭迎圣人”以此竭拜三次,紫气似有所感向着乾云降下,浮于半而不坠地。
乾云见此平手托起,温润入手紫气凝散。有一丝钻入乾云体内,乾云惊讶未有抵抗,转瞬伤势已好了七八。又细瞧那紫荆童裹之中,有一童子熟睡而未知其周遭。
“这是?!”,乾云见此连忙将紫荆布打开,见其惊呼。“无漏!无漏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