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无所顾忌的挥散着它的光和热,天空没有一片云停歇,午后的光辉正炽热的洒在众人头顶。
明明是春季三月,却好似七月的酷暑,让人闷的想泡在水里才好。
只是,那样异常的热度,却没有能带入到这片桃花林,尽管众人额上见汗,却是冷的。
皇后的高姿态,湄之的坚持,杨广的沉默,小公主突然没有了的存在感,整个空间只余那重重的板子声,不绝于耳。
“嫁还是不嫁?”
“不嫁。”
“打。”
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问话,和依旧没变的答话在继续上演着,虽然皇后的问话已渐渐有了些烦躁之意,虽然湄之的答话越来越轻,可那一问一答似乎仍旧没有要终止的意思。
“嫁还是不嫁?”
当皇后问着不知道多少次以为是最后一问的问话时,显然也有些后继无力,甚至想着问也白问,看样子是非得打死她才好。
只是虽然皇后是这样想的,问话也没变,却又猜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以为不会再变动的回话在这一刻戏剧化的改变了状态。
湄之以一种巧劲紧紧的捏着那木牌,然后忽然的以一种冷冽到能杀人的目光看向打下来的板子,再就着那样捏着木牌的指尖微的用力,将木牌弹向湖面,然后不知飘向何处。
这样的动作,当然要配上绝对姿态的话,才堪称绝美,湄之也仿佛知道这样一点,所以她再次笑了,再一次出声了。
只是这一笑让那敛尽的光华瞬间释放,只是这一声,话里话外铿锵绝然之意犹如潺潺水流,不到黄河心不死。
而之前那样的柔弱,那样的无力,那样的轻声,那样的生息渐弱,仿佛只是众人的一场幻,一场梦。
“奴婢的命不用老天决定,不用凤大使者决定,更不用皇后娘娘决定,我绝对不嫁。”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一抛,是抛却了多少富贵荣华,抛碎了多少想成为晋王妃少女的心肠,抛残了多少想从凤尧嘴里得到只字片语的贵人。
只有湄之知道,她不屑,不想,不看,不信,最主要她不嫁。
不管是杨广还是他人,湄之只想回去,若是回不到现代,那这一世,这重生的一世,她只想当个平凡的女子,嫁给最平凡的人,有着最简单的快乐。
也就是这样一句话,让皇后的脸色顿成趣味,那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只是目光再不同尖锐的匕首,也不像柔软温和的湖水,那眼神就像是最平静的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却还拼命维持着整块冰面的圣洁。
打板子的人早已经停住了手,半晌没敢再打下去,不知是皇后骤然的阴晴不定,还是湄之那杀人的眼神。
“好一个绝对不嫁,本宫就看你能撑到何时,三日,你就跪三日,三日内你要是没倒下,本宫就允许你生生世世为奴为婢。”
皇后用尽了最后一丝耐心,凤眸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看着湄之身影,挺了挺背,傲然转身,端庄如来时的样子,缓缓的走出这一片桃花林。
就在皇后那一句话落下后,风中的血腥味似乎更浓更甜更腻了,湄之动了动唇,分明的吐出了一个字。
“好。”
风又似乎大了些,吹动了天上的云彩,散去了刚才还炽热的阳光,天色一瞬暗沉下来,明明是正午,却犹如置身在一个黑洞里,沉闷异常。
众人早已散了去,小公主却退到了十米远的一颗树下,仿佛是累了一般在靠在那颗树下,然后渐渐的睡了过去。
风没有要停的意思,吹起了桃花片片,飞散在空中,带着特有的味道,让气氛有些怪异。
湄之静静的爬在那里,不动不想不看,只有发丝随着那风飞舞,只是那触目惊心的血红色格外亮眼。
而杨广,杨广从湄之丢掉那木牌开始,就一直盯着那湖面,若有所思的状态,似在回味,似在思考,只是那神情里没有人看得出有关喜怒的半点意味。
一场戏的落幕,是另一场戏的开始,也是一场戏的总结,只是这一场以湄之为主的戏,却是杨广在总结,至于总结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湄之缓缓的动着,她以极为难的姿态调整着自己的姿态,因为她记得皇后让她跪。
她第一次抬眸,并没有看向杨广,而是看了眼小公主,甚至能听到那均匀的呼吸声,湄之想她睡的真熟。
然后她就开始她的跪,没有丝毫怨言的跪,尽管以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说,没有能让她跪的人,但她还是开心的在跪。
这一仗,她已经半赢,只要再撑过这三日,她就可以逃开那木牌所带来的荒谬机缘。
而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撑住。
她一定会全胜。
风云呜咽,就在这沉默的仿佛没有人在的桃林里,一个默立,一个默跪,一个默睡。
已不知是谁开始打破了这样看似融洽,又不甚和谐的画面,只是当湄之注意时,就听到了那一声飘渺如梦的声。
“命数!这是两个很无聊的字。”
湄之蓦然抬首,眸光里的光彩瞬间放大,看着始终侧立在那的杨广,笑轻了轻。
“是,何其无聊。”
不过一个转瞬,在这样阴沉天际的之下,两人之间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牵连,影影绰绰,辗辗转转。
不过一场戏的落幕,杨广却难得的有了一种寻觅到知音的错觉,即使这个人这般的像zero,又这样的不像。
可此时此刻,在杨广心底,第一次没有在第一个瞬间把这个女子当成zero,也第一次有一种怕,怕她是,又怕她不是。
如果是,怎么办?
如果不是,怎么办?
是,以zero性格,只有两个结果,不是生别,就是死离。
不是,以湄之在杨广身边出现的频率来说,杨广慢慢的开始怕,他感觉一种慢慢膨胀的情绪在扩张,仿佛要达到顶端,冲出心腹。
轰——
一个响雷砸向湄之身后的桃树,树毁木塌,杨广的脸色在这个暗沉的空间中苍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