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马格罗·铜栓仍然大剌剌的占据着客厅的一角,好像是在自己家一般,他从下午开始便带着一脸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随意地坐在客厅正中的高档沙发上。
一般来说,一个面带笑容的人会感染到周围的气氛,会让他人感到轻松和愉快。但是地精的笑容却饱含深意,像是一汪一眼看不到底的死水潭,只能让人感觉到不安和毛骨悚然。
他很随意的从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一瓶红酒,打开倒入了一旁的高脚杯。浓郁的芬芳立刻掺杂进了秋夜的空气里,沁人心脾。
地精优雅地泯了一口:“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你的收藏可谓是一等一的极品呢。居然还说什么自己不懂酒,就算是谦虚也该有个限度吧。还真是不像话。”
唐娜太太抱着猫,望着并排摆在桌子上的酒瓶:马格罗已经把她屋子里所有的珍藏都拿出来挨个儿品尝了。
“看起来你今天的心情相当不错嘛,马格罗。你不是正急于寻找那帮海盗复仇么?”
“这一点还是没有变。但与其说是寻找,不如说是等待。只要咱们稍微设下一点儿诱饵,低贱的野兽就会闻着血腥味过来。”地精微笑着喝了一口红酒,慢悠悠的说。
唐娜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你不会是打算把那些害虫引到这儿吧?”
马格罗悠然自得地把酒杯向着一脸疑惑的唐娜微微一倾,继续说道:“要是让那些家伙逃走就大事不妙了。有些时候,就要做好必要牺牲的觉悟。你难道不愿意为你的老朋友出一分力吗?”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这声怒吼有一半出自下意识的反应。
“说到底那些海盗与我何干?他们再怎么烧杀抢掠也不过是在大海彼端发生的故事,完全不曾牵扯到我的利益。但你现在居然要把他们引到我的房子里,把我和仆人们的性命当作赌注!”
“你的器量和眼界还真是狭小。”地精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仿佛是一位贤者在开导脑袋愚钝的学生一样。他把身躯靠在椅背上,喝了口酒润润喉咙。
“看看你的房子周围,到处都是咱的人,这样铜墙铁壁般的防御,连一只苍蝇都难以全身而退。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今天晚上,咱就会解决掉他们,一劳永逸的。”马格罗一边饮尽刚刚倒入杯中的酒,一边说。
他摆出一副虚假的温情,妖异的眼睛里射出一道精光。
“你为什么不去好好休息一下呢?你看上去很累。等到明天早上,你就会因为协助抓捕罪犯而受到官方表彰了。”
当唐娜正要开口反驳的时候,一只巨怪就挡在了她面前,让她把言语和惊讶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安蒙,请唐娜太太上楼去休息吧,我们今晚的工作不容任何人打扰。”
墙壁上高档挂钟的指针停在了十点整,屋子的客人却丝毫不敢松懈。他们反复检查着自己的武器装备,确保着自己能以最万全的状态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咚咚。不合时宜的响起阵阵敲门声,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咚咚咚。敲门声愈加迫切,如果无人搭理,恐怕门外的人就会一直这么敲下去吧。
地精微微抬头,对着手下做出了指示。
一个胳膊上纹有蓝色大锚的壮汉拔出腰间的匕首,藏在身后,用另一只手徐徐打开了大门。
一个浑身是伤的矮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尽管身上的伤口用亚麻布条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但还是不断的往外渗出鲜血。矮人脸上疲惫的神色告诉众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请问马格罗·铜栓先生在这儿吗?”
“你是?”壮汉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可疑的男人。
矮人的膝盖打了个弯,用毕恭毕敬的语气说:“我叫菲尔德,菲尔德·炉火,是‘变色龙号’上的一位水手。我曾被迫参与了大副莫瑟·弗雷发起的叛乱,现在是来赎罪的。”
壮汉看了看菲尔德,又看了看身后的马格罗。
“让他进来。”地精语气生硬的下达了命令。
菲尔德在玄关处脱下了自己所有的装备,交付到了一旁的壮汉手中,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客厅中央。
“炉火先生,咱记得你。所有‘变色龙号’的水手中,就数你干活最为勤恳。咱当初还在考虑要不要任命你一个船长当当。”此时的马格罗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故意说道。就像是对一位很久不见的朋友嘘寒问暖,在看到立侍在地精身后的保镖手里闪耀着的寒光之前,任谁也会这么想吧。
“所以你这么晚来拜访咱有何贵干?”
“我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为您效命的机会。掀起那场叛变全然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也是迫于形势才假意答应的莫瑟。
“您应该知道,他在船上有很高的呼声,许多水手都把他当作实质上的领袖,而不是查尔斯。所以当他提出那个疯狂的计划的时候,许多人当即就表示了支持,更不用提那些人数占优势的下贱奴隶了。”
菲尔德稍停了一会儿,从肺里换了口气。
“他们知道莫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在当时那种情形下,我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活下去,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还有孩子要养......”矮人下意识地加快了语气,迫切的想要赢得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理解。
“继续。”马格罗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我清楚您的势力,如果能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我又何必去做那无根的浮萍呢?所以在亲眼目睹了弗雷农场的惨状和暴风城港口的审判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必须要赶紧表明立场,我一点儿也不希望我的子女因为我的过错而受到惩罚。
“说到底,我之所以当水手也不过是想多赚几枚金币而已,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所以你今晚是来投诚的咯?”地精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轻浮的微笑,“投诚”两个字特地加重了口音。
矮人拼命点了点头,眼神里流露出热切的渴望。
“可是咱凭什么要相信你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高山马号’上发生的故事咱们无从知晓,随你怎么说都可以。咱怎么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不是怎样骗取咱的信任,然后等着摘下咱的脑袋?”
“因为我带着诚意而来。”
“哦?”马格罗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眼睛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期待。
“想必您也应该知道‘闪金镇野兽’的传闻,这个故事在市井小民中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只传闻中的野兽正是莫瑟,他在航行到暴风城的途中遭遇到了可怕的诅咒,失去了所有的心智,变成了非人非兽的怪物。
“我和他交过几次手,但都被他给逃掉了。如果您怀疑的话,可以问问唐娜太太。直到今天晚上,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他。我想,您一定想亲自决定他的命运,所以连夜赶了过来。”
“那他现在在哪儿?”
“就在门外。被我用两副铁链给捆得死死的。”
“那感情好,咱去瞧瞧。”马格罗像只苍蝇一样,不住地揉搓着双手。
菲尔德牵头来到了前院,马格罗警惕地和他保持着好几个精壮的侍卫的距离。
“就在那儿。”
朦胧的月光勾勒出眼前这只骇人恶兽的轮廓,尽管他的手脚被死死缚住,仍然从周身散发出恶毒、危险的气息。几个汉子当场被吓得瘫在了地上,剩下的都紧张地握住了武器。
刀刃和枪口一齐对准他,以防有个什么万一。
这完完全全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马格罗也不禁暗自咋舌。
“这真的是莫瑟?”地精的语气里一半是疑惑,一半是惊叹。
野兽对他爆发出一阵咆哮作为回应,眼神里丝毫看不出理性的光芒。如果没有身上的铁链,他一定已经扑向马格罗的喉咙了吧,虽然他在半空中就会被打成筛子。
“千真万确,我用我的脑袋担保。”
“你做的很好,菲尔德先生。”地精向矮人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现在,先把这只怪物给咱关进地下室!到了明天,咱再考虑是杀了它,还是卖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