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今晚就在寒舍留宿?我们还有很多间卧房。佣人们一直保持着房间的干净整洁,以防万一我有访客。管家洛克会为你准备一套干净的睡衣。”
上好的白兰地让菲尔德意识模糊,此时此刻,他也不想再闯进黑暗之中,冒着在小沟里跌断脖子的风险。更何况,即使唐娜太太口中的这些卧房,布置的再怎么“朴素”,也绝对比“狮王之傲”二楼的小隔间舒适许多。
这个提议听起来相当诱人,于是菲尔德欣然接受了夫人的好意。
近段时间,能睡上一个好觉的情况对矮人来说非常少见,噩梦时常让他从睡梦中惊醒。或许是因为房间的舒适和温馨,让他从心里萌生出了一种安心感,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铁炉堡那个曾经的家中。在天鹅绒被单下躺好后,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等到菲尔德醒来的时候,他闻到了一阵早饭的香气。不出所料,不一会儿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请进。”
黛丝.柯尔达穿着一件干净整洁的白衣,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丝带。她轻步走了进来,把早饭从托盘里摆到了桌上。
“早上好先生,我相信您昨晚一定睡得很不错。”
“沉得就像一块木头。”菲尔德打了一个哈欠,“也许是因为被牢房的铺盖折磨的筋疲力尽了。”
“这是为您准备的早饭,现在请您坐下,好好享用吧。”
菲尔德贪婪地看了一眼腾着热气的煎蛋、烤肉和火腿,欣然从命。在他就坐的餐桌旁还摆着一瓶白兰地,没有能比这样开启新的一天更好的选择了。
“唐娜太太在哪儿,她还没有起床吗?”
“哦,不,”黛丝说,“六点刚过她就起床为今天的宴会做准备了。等您吃完早饭,彻底搞好个人卫生问题,我会带您去参加宴会。”
菲尔德在盥洗室里用可敬的女主人提供的全套工具整理完仪容后,他换上了黛丝为他准备的一套更加整洁得体的衣服:白色的长袜和黑色的马裤,干净的衬衣外面套着一件配有银制纽扣的马甲。
黛丝看了一眼他身后马甲的凸起,从形状上看那是一支手弩。
“没有人会在宴会上随身携带武器,先生,还得请您把它留在这儿。”
别墅提供的肥皂并不是那种洗衣服用的,上面带有一股淡淡的矮人说不上来名字的花香,这股味道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看着浴缸里已经变得发黑的水,菲尔德嘟囔道:“看来我得多去游游泳了。”
他跟着黛丝穿过了起居室,来到了别墅后面的一块空地。悠扬的曲调在愉快的气氛中回荡,身着黑色礼服的佣人们端着盛满美酒和糕点的托盘,熟练地穿梭在人群中间。客人们穿着漂亮的衣服,品尝着美味的食物……
这是一种与“狮王之傲”相似又完全不同的热闹。
空地中央有一张长桌,唐娜太太和一名身材高瘦的精灵坐在一起,那人的发型打理的非常精致,身上还有一股昂贵的香水味。他身穿的那一套绸缎外衣,一看就价值不菲。
黛丝领着菲尔德来到了他们面前:“夫人,菲尔德先生来了。”
“早上好,唐娜太太。”菲尔德鞠了一躬。
“哦,菲尔德先生,”唐娜太太用非常高雅的口音说道,“非常欢迎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请允许我为你介绍这位尊贵的远道而来的客人——埃尔斯特瑞斯·橡木,一位达纳苏斯出身的德鲁伊大师。”
矮人对这个高个精灵鞠躬道:“很高兴认识你,橡木大师。”
高个精灵笑了笑,客气地说:“谢谢你,菲尔德先生。我听说你找回了唐娜太太的爱猫,还和一头身高是你好几倍的野兽搏斗,干得漂亮啊,先生!”
这只精灵还挺讨人喜欢的,菲尔德心想。
在唐娜太太的强烈要求下,菲尔德又把他那晚的冒险经历重复了一遍,他甚至还细致地描述了野兽那张足以容下一整个人头的血盆大口和敏捷的行动方式。不过精灵只是奉承了几句,表现得兴趣不大。
“哦,我认为菲尔德先生那晚所见的野兽不是艾尔文森林的原住民。我是说,虽然我生活在深闺大院,但是可没少听过佣人和平民之间的流言蜚语。我个人对于乡野传说也是挺感兴趣的,但是从来不曾听闻有这样骇人的野兽。或许您的见多识广可以为我们指点迷津。”夫人谦虚地说。
高个精灵沉思了一阵子,然后开口说:“我倒是认为,菲尔德先生口中的怪物不过是一只长得稍大一点的灰熊,而我们的主人公在那天晚上喝得太多,酒精让他醉得东倒西歪,顺便激发了他原本不怎么丰富的想象力罢了。”精灵快速地瞥了一眼菲尔德,补充道:“我曾经见过一个喝得烂醉的农夫,把碾磨谷物的风车当成了巨人。”
菲尔德有些将信将疑,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有唐娜太太描述的那样博闻?
“看得出来,你的精神状态很糟糕,那一晚你太惊慌了。近段时间,你恐怕都没有睡过什么好觉。我猜那次的经历经常会让你在梦中惊醒,然后只能睁着眼睛醒到天亮。不过不用太惭愧,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面对荒野的勇气。”精灵说着,从腰包里取出来一个雕刻精致的护符:“我这里刚好有一只辟邪符,它能保证那些古怪的想法不去惊扰你的梦境。这是我的导师,大德鲁伊范达尔.鹿盔亲手制作的。你们一定听说过他,他是塞纳里奥议会里非常杰出的一员。看在我和唐娜太太的交情上,我可以考虑把它便宜点卖给你。”
说罢,他伸出了五根纤细的淡紫色手指在矮人眼前晃了晃:“只要五个金币,它就是你的了。”
矮人委婉地拒接了这个提议,这让高个精灵显得有些不高兴。
“那随便你了,不过这种好事不是天天都有。”橡木不悦地喷出一声鼻息。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精灵给他们讲述了自己在卡利姆多冒险的故事。其中大量的错误常识让菲尔德差点就笑了出来。
晚餐时间,黛丝为他们送来了各式的碗碟和酒杯。菲尔德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上流社会的宴会,用餐礼仪他也完全不懂。于是他决定完全模仿唐娜太太的动作,免得自己做出失礼愚蠢的行为,弄得女主人下不了台。
菲尔德瞄了一眼唐娜太太,选定了合适的餐具,细嚼慢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这样子吃东西能有什么乐趣?这些礼仪太复杂了,哪里来的享受呢?
唐娜太太和精灵说笑了几句,然后转身过来问矮人:“你觉得这顿饭怎么样?”
“非常不错,谢谢您的邀请。”他点了点头。除了举手投足都要计划和小心。他暗自思忖道。
“现在,如果您不介意,”菲尔德从桌旁站起身,用丝绸手帕模仿两人的动作抹了抹嘴,“我想去附近走走。”
“为什么不呢,”夫人面露微笑,“这是个漂亮的花园,不是吗?我常常为它感到自豪。还请你不要过分拘束,不然就是我这个主人的失职了。”
唐娜太太的花园里长满了奇花异草,两个月亮的光辉洒落在花园上,两旁树木的枝条迎着的轻风低垂下来。菲尔德躲开了人群,静立在树下,任凭晚风裹挟着树叶轻抚他的脸颊。老实说,他有些想念海风和“变色龙号”的甲板,恨不得现在就杨帆出海,但是首先……
在花园的一隅,一位披着灰斗篷的访客靠近了他,她的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但从高挑的身材和暴露在外的淡紫色长耳朵来看,她和埃尔斯特瑞斯.橡木一样都是暗夜精灵,只是身形更加纤细,显然是位女性。菲尔德不确定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宴请名单上,因为她的穿着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那头野兽绝对不是什么灰熊,”精灵开口说话了,“那头凶暴的生物是孕育自达纳尼尔的诅咒。”
矮人没有回答,精灵的话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如果放任自流,这种诅咒便会在人群中迅速蔓延。”精灵摘下了兜帽,翠绿的垂落过肩的长发让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光景,但那双优美的双眸间却包含着万年的阅历。
“他是你的朋友,对不对?你一直在尝试寻找帮助他驯服这种诅咒,这种残暴本能的方法。”精灵仿佛一眼就看透了他,这让矮人有些恼火。
“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针锋相对从来都不是寻求帮助的最好方式,”精灵摇了摇头,“倘若是在更适合说话的地方,我很乐意和你握个手。我想说的是,你的朋友还不算不可救药,我们可以帮他找到控制他邪恶天性的方式。不过首先我们得控制住这只凶残的生物。今天晚上十点,我会在林边空地等你,带好你的装备。”
“为什么要帮我?”矮人有些疑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是大德鲁伊的耻辱,”精灵转过了头,“我们对此应该负有责任。”
“菲尔德先生,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黛丝,我……”矮人再次转身想向精灵搭话,但她已经不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