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蔡阳县,蔡阳是最早被赵慈等叛军攻下的郡县之一,也就是程平王岱二人被追杀逃亡的那个丁家所在。蔡阳县地处南阳郡最南端,与南郡接壤。大船顺水而下,眼看就要到了南郡的地界。李显不解,问道:“兴霸,我等此行当是去往蔡阳,怎的却驶向了南郡?”甘宁笑道:“兄长有所不知。沿此处再顺水而下两三里,便是南阳与南郡之边界,此处有一处峡口,名约巫塘峡,水流湍急,寻常船只莫不敢近,然而急流之侧,有一堰口,藏于环山之内,此处隐秘,是不可多得的隐匿之所。”李显了然,来的路上李显一直在思考众人上了岸,这船怎么办?毕竟是贼船,却是无处安放。这甘宁竟然早就想好了藏船之地,心思之缜密,李显也自愧不如啊。
不多时,船周身的水流开始湍急起来,硕大的浪花嘶吼着,咆哮着,不断拍打在船身上,仿佛要将大船撕裂。怪不得甘宁说此处水流湍急,旁人莫不敢进。若是一般的小船,怕是早就被掀翻在这波涛汹涌中了。汹涌的波涛依然不断地试图掀翻船只,甘宁亲自驾船,活像一个斗士,欲降服他胯下的野马。若是放在以前,李显肯定早就吐光了腹中所有,但是近几个月来,日夜乘船,李显却是习惯了不少。此时虽有不适,却也并无大碍。没过多久,李显便不知不觉的发现,船身已经平稳了下来,四围青山绿水,哪还有刚刚那翻惊涛急流的景象,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此处幽静异常,丝毫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不得不说,甘宁寻的这地方,当真是藏船的好地方。
停好了船,众人全部上岸,无一留下,共一百五十四人。以前做贼时,可以自由行事,不受拘束,但是如今众人面对的是数十倍于自己的叛军,众人行事必须统一规划,马虎不得了,李显和甘宁商量此事,甘宁亦觉得自当如此。于是乎计划将众人分为五个小队,每个小队三十人,每队选择一个作为队率,负责此小队的指挥行事,然后再统一指挥。众人听了都感觉很有趣,毛九在旁边喊道:“那我是不是要做将军了?”赵二回应道:“你做将军?你做的是毛贼将军吧?”惹得众人一阵哈哈大笑。李显大声喊道:“兄弟们,我们虽为兄弟,但是今日不比以往,我们是去剿灭叛军的。敌人势大,我们若是不听从调度,很可能出了差池而害了众人的性命。所以我希望众位兄弟能暂且收敛一下江湖习气,听从指挥和安排!”甘宁接过李显的话道:“这是我和兄长商议的结果!众兄弟自当遵守,谁有意见的,现在说!”众人都表示没有意见,听从安排。其实这些时日以来,李显虽然和众人都呆在一起,但是平日里李显的手段却很少显露。而甘宁,却是打遍了满船的人,无论单打还是群挑,甘宁都不虚任何人,甘宁的拳脚才是众人中的第一,满船皆服。但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敬畏李显。李显拳脚功夫不佳众人皆知,但是一手绝伦箭术在众人之中,却无人能出其右。这些时日以来,段家门客已经来袭了好多次,每次都是李显指挥应敌,在百米之外射杀好些人,箭无虚发,此制敌之能,谁敢不服?
见众人都无异议,甘宁开口道:“既然大伙都没意见,我便说下此次的安排。像以前一样,这次行动还是听兄长的指挥。我们把弟兄们分成五个小队,第一队队率赵二,副队赵四;第二队队率毛九,副队卷毛;第三队……”其实本来李显想让程平王岱也做队率的,这二人年长,拳脚功夫了得,在众人中也很受尊敬,但是奈何二人均不愿意,定要留在李显左右,保护李显,李显拗不过只得同意。
分好了人,众人便携辎重,浩浩荡荡得向蔡阳进发了。路上草木旺盛,荆棘遍地,众人虽都吃的了苦,却也难耐源源不断的荆棘和虫咬,李显给每个人分发了事先备好的药草,涂于四肢之上,顿感清凉,舒服多了。
众人行了大半日,终于在日落时分,看到了一个村子。这偏远的村子,按理说叛军应该看不上,不应该有叛军驻扎在村内,但出于保险起见,李显还是决定让人先去探寻一眼,以防万一。毫无疑问,最佳人选肯定是赵二赵四两兄弟,此二人身影敏捷,跑跳无声,众人里肯定是他们俩最合适了。
二人欣然应诺,夹着傍晚的余晖,向村子隐去了。众人均伏在远处,等待着赵家兄弟二人携消息归来。但是左等右等,这二人就是不回来,李显开始着急了,转身望向甘宁,甘宁也是一脸担忧之色。一个最坏的想法不由得在二人心中出现。按理说此处离村子不远,二人去探探消息,定会很快返回,可如今过了这么久,却无一点声响,也不见二人回来,要说这村子中没有猫腻,在场的肯定一个人也不相信。这时程平走了过来,对李显和甘宁说道:“这小二和小四去了这么久还不见回来,我担心村中有意外之事,要不我再过去看看?我实在放心不下!”程平的担忧是写在脸上的,他和王岱是众人中年纪最大的,平日里和众人虽然以兄弟相称,但是其实他们内心却把很多人当做子侄对待,毕竟他们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啊!李显和甘宁二人对视了一眼,均表示赞同。李显和甘宁终归要留下一人指挥大局,遂李显决定亲自前往,他弓术了得,退守方便些。正当李显和程平,王岱,毛九四人准备动身进村再探虚实时,一阵草木沙沙的声音迅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众人顿时警觉起来,紧紧的握了握手中的刀剑。此时已入夜,借着月光尚能看到一些远处的情况,沙沙的声音由远及近,这时众人才看清了来人,正是赵二赵四两兄弟。借着月光,看到此二人身上沾满了血迹,毫无疑问,此二人方才在庄子里,定然经历了生死。二人大口的喘着粗气,众人沉默,虽然他们很想问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二人这模样,都想着让他俩多喘两口气。少顷,甘宁开口道:“你二人可伤着了?”甘宁率先问的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赵家兄弟的安危,可见能成为贼首,靠的不仅仅是武力,更重要的是情义。别看二人身上血迹斑斑,却未曾受伤,身上的血迹是别人的。原来,赵家兄弟二人此次前去探路,发现村内竟无一人,不对,应该说是竟无一活人。家家户户都有尸体,男女老幼均无幸免,很明显,这是被屠村了。正当二人在村子内探查看是否有人生还时,出现了大量的叛军,二人来不及逃走,只好弄了些血迹,躺在地上装成被杀的村民。叛军开始挨家挨户搜取粮食,直到过了好久,众叛军散去,二人才尾随而去,发现叛军均聚于村前的一片空地上,在烤着牛羊,生火取乐。听到二人这么说,李显和甘宁均义愤填膺,早就听说这群叛军无恶不作,荼毒百姓,不成想竟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屠杀了一个村子的男女老幼。听赵二赵四说,村中叛军不下于一百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毕竟他们自己这群人,也不过一百多一些,要是硬拼起来,保不准谁吃亏。好在敌明我暗,偷袭的话,成功的几率肯定要高不少。赵二详细地向众人说明了村子中的情况,李显当机立断,决定制定计划来一次夜袭。机不可失,若是错过了今夜,等天明了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