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次前去是去打仗了,但是众人却都很兴奋,恨不得马上开赴前线,杀贼立功。大船顺水而下,两岸青山随着流水,不断的向身后漂去,时不时传来几声猿啼,青山不尽,绵延数十里。望着此情此景,李显觉得内心深处好像有些词藻在跳跃,很想说几句好的诗文,称赞这南阳青山绿水。但是话到嘴边却无言可说,肚子里的词藻还是太少了。想当年高祖皇帝那句“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是何等的波澜壮阔!以前李显觉得习书写字无甚用,刀剑棍棒才是英雄的用武之地,如今想来,却是惭愧。文章也可以杀人,也能鼓舞士气,亦能屈人之兵。李显虽能识文写字,但是离那些能出口成章,信手成词的名士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此时李显才觉得才学是如此的重要。李显暗暗决定,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向人请教,发奋读书。
船伴随着铃铛声,悠然的在水中行驶着。放在以前,在河中遇到的小船皆尽躲避,但是现在,那些船家闻此铃铛声,却并无慌张之色,不得不说,这几个月以来众人的仗义行为已经颇得南阳老百姓的认可。百姓们都知道,这船上有贼人,但是这群贼人不一般,他们会扶危济困,不吝钱粮,体恤百姓。但也不能惹怒了他们,他们也从不以德报怨。
众人此行要先顺水而下到邓县,然后再从另一条支流逆流而上,去往南阳郡的郡治——宛城。太守秦颉日前正在宛城募兵操练,听说叛军已经快打到新野了。南阳郡兵本有六千多人,算得上为数不多的郡兵较多的郡了。但是南阳郡兵老卒居多,战斗力差的不行,两年前南阳黄巾张曼成部被消灭,虽是太守秦颉指挥,但是很多兵都是京兵,如今大都随朱俊回了京师洛阳了。太守秦颉新募的兵刚开始操练,哪怕秦颉曾打过叛军,有作战经验,但是靠着一群新兵老卒,打起仗来怕是也不敢恭维。而且叛军一路烧杀抢掠,野性已然极大,一万多如虎如狼的叛军急袭而来,势必有一场恶战。新野本就黄巾余孽横行,这两年来一直除之不尽,若是新野失陷了,叛军收整了黄巾余孽,届时叛军怕是要多达两万多人,这对南阳郡的百姓来说,那可是天大的麻烦。可能此次兵灾,其后果比两年前的黄巾之乱更严重。一者黄巾之乱的主力是流民,本就不善征战,只为了一口饭食,再者朝廷出兵镇压,仅朱俊就率领猛将孙坚,程普等人,带兵一万多京兵支援南阳,这才堪堪止住了黄巾之乱。那么这次呢?这可是叛军啊,他们此前都是士兵,再差的士兵,其战斗力也不是流民可比的,况且沿途吸纳了无数地痞流氓,惹是生非之辈,其战斗力必然比流民强多了。所以说南阳现在是面对强敌,内无强兵,外无支援,处境堪忧。
众人航行了接近两天的时间,李显一行人终于到了邓县,此时已是深夜,河面上静悄悄的,偶然一声水鸟的啼叫,也能传的很远。众人都已困倦得很,再加上船上已无多少余粮,众人决定先休整一晚,待明日天明上岸采购些粮食,顺便刺探些叛军的情报,然后再起锚北上。赵二下了锚,招呼着兄弟们去船舱休息。今夜的天很黑,黑的像掉进了冰窟窿。
夜里,当众人都安然的睡去,李显一个人坐在船头,穿着一件薄衫,在这八月末的南阳,却是有些冷了,李显却仿佛感觉不到。他在思考着,思考自己的命运,思考着这群人的命运。众人本可自由自在,逍遥快活一生。但此行前去镇压叛军,众人很大程度上是受了他的鼓励和动员,才愿意前去的,万一有个闪失,他们这一百多人,全部命丧贼手,那九泉之下,岂不是有愧于众兄弟吗?
李显一直想着心事,却未注意不知何时,甘宁已走到了旁边。甘宁见李显仿佛入神,并未出声打扰。过了一会儿,李显缓过神来,见到甘宁,言道:“兴霸!你来的正好,我有一心结伴我日久,百思不得其解。我们众兄弟本可逍遥快活,而我却鼓动兄弟们前去镇压叛军,此行危险重重你也清楚。你说,我做错了吗?”甘宁已猜出李显心中所想,笑道:“兄长,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了。你就应该早点遇上众位兄弟,早些鼓动他们前去实现抱负!你看,今日你来晚了,导致我们都做了贼,这怎么能不是你的错?”李显听了,也是哈哈大笑。甘宁又说道:“兄长曾言,大丈夫当凭三尺剑,立不世之功,这句话深得我心。怎么今日你却举棋不定,踌躇不前了呢?我们现在去做的,不就是你曾经说的这句话吗?”听到甘宁这么说,李显的心里顺畅多了。是啊,与其踌躇不前,举棋不定,倒不如一鼓作气来的爽快,若真是到了战场上,一时的犹豫,可能就会白白送了性命。其实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候,有些很简单的事情却容易想得闭塞,若得一知己点醒一下,则顿时豁然开朗。
这一晚李显和甘宁都没有睡,他们为众兄弟值夜。晚上在外面是很危险的,豺狼等猛兽较多,加上他们身为贼人,警惕惯了,知道这世代人心险恶,就算是贼盗之间的互相攻伐事件,也是时有发生。李显和甘宁畅聊了一夜,聊得天南海北,从姚舜到秦汉,聊到了武王起兵伐纣,聊到了张角黄巾之败,无所不谈。他们又规划了众人此番响应太守号召,前去攻打叛军的计划,也预想了一下结果,也好给自己留条后路。尤其是他们身为贼人,若是不自己给自己留条后路,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死路。
一夜不知不觉,在两人的长谈中过去了。东方露出了晨曦,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李显和甘宁前去船舱休息,毛九领着几个力气大的兄弟,带着钱财,上岸去寻些粮食。临行前,李显和甘宁叮嘱他定要小心谨慎,现在非比寻常时期,邓县离叛军已经不远了,千万要注意安全。毛九应诺,领着几个人上岸去了,渐渐的消失在视野中……
李显与甘宁两人卧于船舱没,没有人来打搅他们,这恐怕是他们最后一个安稳觉了,马上就要北上,接下来就要面对叛军,睡觉也是要睁一只眼的。二人睡得正鼾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显和兴霸均在睡梦中被人叫醒了。“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李显以为是段家又派人来了,甘宁以为是叛军打到这里来了,二人均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毛九慌忙地跑到二人跟前,顿了一口气,说道:“今日上岸,却得一惊天消息!南阳太守秦颉,被叛军给杀了!”闻此消息,李显和甘宁顿时大惊。太守被杀,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是要震动朝堂的。且现在的南阳郡正处于关键时期,叛军来袭,郡太守却在抵抗了数日之后就被杀,对南阳的打击极大,此消彼长,定会极大的助长叛军的气焰。这南阳,怕是要翻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