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那美艳的老板娘慵懒的靠着客栈门牖对着整装出行的年轻人们说道:“除了我这今朝有酒,前面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地方啦。去往东夷路程还远,戈壁多变夜间骤寒,见着客栈就歇脚,宁可多行几日,不要赶夜路。”
“多谢美人姐姐提醒。”许云缺笑容灿烂,遥遥挥动双手说道:“有机会去长安城给我胭脂雾的姑娘们指点一二啊。”
走出客栈不远,许云缺上下瞄了一眼男装打扮平平无奇的何竹酒打趣道:“竹酒啊,同样都是姑娘,你跟今朝有酒的姐姐们可是相差甚远啊。真担心你嫁不出去啊……”
“天下女子千千万……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审美那么单一?”何竹酒毫不避讳,白了一眼许云缺回答道。
“审美单一……倒是事实。”白牧之听见他们的对话想起许云缺家里那些那些丰乳肥臀腰肢纤细的仆从们,不由笑了笑。
经历了烂柯僧之后,夜溟鬼昨晚的出现让李澈和白牧之有些不安,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只有一路往前了。
秋冬之交东夷冷冽,商队大幅减少,茫茫大戈壁平坦静谧毫无遮挡一路向西追逐太阳而前行。
这几日几人始终感觉到有一个身影似有若无跟随在几人后面,但屡屡转身却发现绵延十里一望无际空无一物,让人背脊发凉,面对未知每个人都有些心惊胆战。
“走了几日了,什么时候能走出这满是小石头的地方?”许云缺说到:“怕不是要走到天荒地老吧?!”
这种茫然向前不知尽头的旅途实在让人有些发毛。
“我已探过了,大致还有三日路程就到了。”担心再有变数,无忧一路随行,对于在远洋深处无骨岛长大的无忧来说这戈壁实在不算大。“前面不远处就到官驿了。”
“无忧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样来去自如啊?”许云缺骑在马上有气无力地感叹道。
“像你这样两天打鱼三天晒网,我看这辈子难了。”何竹酒骑着麋鹿从天而降凑到许云缺面前嘲笑道。
才入门兴趣盎然没两天的许云缺发现好几天修行无进展之后,已然在放弃的边缘了。用他的话说,我这么有钱,吃这苦干什么?
“酒儿,你让我坐你的麋鹿吧!”许云缺拉着何竹酒来了精神,这已经是这几天许云缺问的第三十遍了。
“不行。”
“不行。”
白牧之和李澈齐声说道。
“苍天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啊!”许云缺仰天长叹。
“你得陪我们啊。”白牧之笑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敢把龙腾仍在这大戈壁?!”
李澈牵着老马龙腾,龙腾年老迟暮体型消瘦,眼神却依然炯炯有光,就是……行动……颇为迟缓,甚至会在夕阳下发呆。这一路李澈就没敢骑,到了这大戈壁水草全无,气候恶劣,更是不敢有半点怠慢,生怕它出什么意外。
“你老爹是怎么想的?为啥一定要让龙腾跟你一起出门?”许云缺埋怨道,胆子颇有些大。
李澈瞪了一眼许云缺,倒不在意许云缺提及天子,只是说道:“慎言,这可是战功赫赫的龙腾……”
李澈回忆起小时候龙腾生机勃发的盛景,再看了一眼此时身旁的老马,眼神温柔而复杂。
“大概是想让龙腾荣归故里吧。”白牧之轻声说道。一匹老马的前尘往事,知之不多,世人只知它随李昊天叱咤春秋二十载,举世皆忘龙腾自南陵而来,老马龙腾此归南陵怕是不再赴长安。
一行人继续向前,行至夕阳西下,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官驿。
一路走来,白牧之一行人发现东夷颇为用心,休憩驿站比大唐密集许多,服务极好。这几日,但逢疲累刚至便会发现不远处恰到好处的东夷官驿,显然经过精确测算,极为到位。
几人一路疲惫一进客栈简单用餐后便进了房间,没多久就悍然入眠。
只剩无忧待大家睡下后,独自在房间里踱步很久嘴里念念有词,最终下定决心走出了客栈。
无忧孤影一人站立在月光之下的茫茫戈壁等待着一人出现。他潜意识里觉得夜溟鬼并无坏心,但连续几天一路尾随确实让同伴不堪其扰神经衰弱,既然因自己而起,似乎是应该找到她讲讲道理了。
“你……你为什么跟着我?”感知到夜溟鬼到来,这次对话无忧准备了很久还是有些紧张。
夜溟鬼身形在月光里出现,蓝色毡帽下挂着两条发辫,小姑娘背着手仰起脏兮兮的小脸蛋看着面前颇有些紧张的少年说:“喜欢你咯。”
“啊……”无忧万万想不到夜溟鬼会这么说,脑袋一懵,原本准备好的质问台词全都忘光光。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夜溟鬼笑嘻嘻说道,随即伸出手指头点了一下无忧的额头,又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一缕幽光出现在两人之间。
无忧感受到体内熟悉的灵识外泄,一缕一缕流向面前的小女孩,夜溟鬼身体渐渐被纯净的蓝色柔光萦绕包裹……
和上次一样,夜溟鬼被外衣包括住的身体显然无法承接无忧强大且纯净的灵识,但小姑娘极为贪婪丝毫不考虑后果……果然,小姑娘再一次扔掉了毡帽……
“不好!”无忧突然想起几天前那一幕,脸一红心跳加速……手忙脚乱试图斩断了两人之间的灵识流动,但他们这次相隔距离实在太近,情急之下无忧一掌拍出,力道不重但小姑娘还是被击出三丈开外重重落地,两人之间的幽光骤断。
无忧见小姑娘半天没有反应,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顿觉惭愧心一慌,一跃而至夜溟鬼身边把她扶了起来,帮她拍拍身上的灰,不好意思的问道:“你,你没事吧……”
“你打我,你为什么打我?呜呜呜……”夜溟鬼被一掌打得有些懵,这些年只有她欺负别人的哪有别人打她的时候。小姑娘这会儿缓过神来顿觉无比委屈,坐在地上抓着无忧的衣领,竟然伤伤心心哭了起来,丝毫没有因为是自己先吸取别人灵识在先而惭愧。
“我我我……我没想打你,我发誓。”无忧语无伦次的说道:“我从不打人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你吸我灵识,又要脱衣服……我不是那个意思……”
夜溟鬼听完,发现自己无法吸收面前这个无比纯净干净的灵识……于是哭得更伤心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第三个声音传来……
原来是白牧之并未熟睡觉察到无忧的异常,加上之前听他提起夜溟鬼,担心无忧有事悄悄跟了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哭……没见过吗!”夜溟鬼没好气的说道。
“请问你是……”白牧之吞了吞口水,无忧竟然有这么熟悉的……女孩子?还悄悄夜会!?他自然不会想到面前这个哭得抽抽嗒嗒的小女孩就是邪榜令人闻风丧胆的夜溟鬼。
“我是……嗯……唔……夜溟鬼。”小女孩抑止不住哭声,但却颇有礼貌的有问必答。
……
客栈大厅里,一众人都已清醒,许云缺、李澈、何竹酒、白牧之围成一个圈满脸狐疑看着委委屈屈坐在凳子上泪痕未干的毡帽小女孩。
“你真的是……夜溟鬼?”许云缺问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本姑娘。”小姑娘义正严辞的回答。
“杀了数十个修行者的邪榜九命猫又君是你杀的?”李澈问道。
“她死了?我只是吸了她的灵识而已。”小姑娘一脸震惊。“本姑娘从不杀人。”
“夜溟鬼,邪榜第五,杀修行者五十余众记录在渭河邪榜上,你还狡辩?!”李澈说道。
“什么是渭河邪榜?”夜溟鬼问道,这会儿平复了心情,甩着自己的发辫玩儿。“我再说一次我从不杀人。”
……
“好吧,那你,你为什么跟着我们?”何竹酒问道。
夜溟鬼好似非常喜欢这个问题,嘻嘻笑着,一闪而至不远处安安静静忐忐忑忑坐着的无忧身边,歪着头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无忧说道:“我不是跟着他们,我只是跟着你。”
“为什么跟着无忧?”何竹酒望着夜溟鬼,追问了一句。
“他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他见过我月光下没有穿衣服的样子,我很喜欢他。”夜溟鬼抬起头来,无比简单真诚的描述一个事实。
一语出……满座震惊神色各异……终于没有人再问问题,众人齐刷刷看向已经满脸通红几乎快要炸裂的无忧。
“我决定从今天起,我就跟着他了,你们谁也不准阻拦,不然我就吸光你们。”夜溟鬼一手甩着发辫,霸气的说道。
无忧感受到大家不约而同传递过来的炽热目光,瞬间感觉身体灼热无比,只觉得再呆一秒就要元神俱灭魂飞魄散,拉着夜溟鬼夺窗而逃御剑千丈开外。
四下寂静……情急之下选择御剑而逃的无忧并不知道,这下,他真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