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洲王明面拜会南陵王的帖子一直未有回复,云洲王甚至亲自出现在南陵官驿拜会,南陵王一直称病不见。
在白狼王看来云洲的用心很简单,只要明面与云洲有接触,无论讨论的是什么,一定都会被有心之人放大传到大宛的耳朵里,浑邪王疑心病重行事毫无章法,一旦知晓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乱子。这一定是云洲的离间之法,所以白狼王打定主意不会在此次长安之行中节外生枝。
对南陵王此番做法,浑邪王显然非常满意!有一次听到云洲王在南陵王官驿门口等候南陵王闭门不出的消息,还亲自去凑了个热闹,对云洲王好一番冷嘲热讽,云洲王假装听不懂浑邪王话里有话,十分客气,浑邪王当天心情大好。
大朝会的日子终于在激流暗涌中如期到来,朝会设于金銮殿外厅,正值春季花开正好,场间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大唐天子与皇后坐于正座,左右分别是宰相顾从延,二皇子李澈。红萝皇后、云洲王两国使节坐于右侧一列,大宛王、南陵王两国时节坐于左侧一列,列后是大唐官员陪坐。
一曲礼乐终,宰相顾从延举杯起身:“春秋之后倏忽二十载,自五洲共御山海关外异域蛮邦入侵以来,五洲升平,诸王康健,君明臣贤,百姓安乐,是五洲两百年来的太平盛世。我大唐举办大朝会目的是加强诸国交流,永固五洲诸国情谊。顾从延敬大家一杯!”
众人觥筹交错一番酒下肚,大宛太子端手一招,有十名大宛勇士抬着一个盖着布的大物什置于场间,耶律端出席做了一个标准的大宛礼:“唐王一统中原二十年,威武明德,听闻大唐九鼎差一,我父王命我遍寻五洲机缘巧合得了这口大鼎,现赠于大唐,恭祝大唐千秋万载。”
太子端双手一扯,大布掀开,一个镶有九条龙的玄铁大鼎出现在众人眼前。五百年前有大周一统天下,大周天子委派一人寻了一方天外玄铁铸八鼎镇于八方,留玄铁之心铸了这九龙鼎置于大周太庙。后来两百年春秋战乱,九鼎销声匿迹,大唐一统中原后陆续有诸侯国进献了玄铁周鼎,那置于大周太庙的九龙鼎却一直下落不明。
当年春秋战事后期,李昊天率兵勤王解大周都城洛阳之围击退楚军,使大周免受欺辱,护了皇室尊严。当时大周早已名存实亡,诸国均已自立称王,唯唐一直以诸侯国自处,李昊天有言:“周天子在一日,我李昊天便一日不称王。”
后来,就是五洲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年轻的大周天子三次欲退位让贤于李昊天,李昊天都不接受,直至天子留下罪己诏书和玉玺入了禄山书院后山不出,李昊天才勉强称王,把洛阳旧都封给大周皇室,下旨洛阳永为大周帝都,迁大唐新都于长安。所以直至今日,中原仍有两都,不过如今的洛阳皇室之名在老百姓心里还盖不过洛阳新茶与洛阳牡丹。
其实大周国祚五百年,在李昊天心里也是一座大山,创业容易守业难,大唐能不能延续国祚五百年?李昊天要为大唐长远计,那玄铁九龙鼎是大周盛世的象征,对李昊天来说自然非比寻常。
李昊天站起身来,大笑一声:“好!还是浑邪王懂朕!这九龙玄铁鼎朕收下了!”
“中原有一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兄弟,我送了这么一个大礼给你,你作何回礼?“身披黑熊罴皮御寒的浑邪王端起一杯酒也站了起来。
“老家伙,春秋战事二十年,你从我中原掠走的东西还少吗?!这么快就挥霍光了?“李昊天眼睛眯成一条缝,拔剑指向浑邪王。
浑邪王仰天大笑:“翻脸快,一毛不拔,还真是你李昊天的一贯作风!跟中原人打交道忒费劲,抠抠搜搜,还是抢的实在!白狼王,你说是不是?“
白狼王还未答话,浑邪王饮下杯中酒缓缓说道:“今天本王赐此大礼,不要粮,不要银子,只要一个人......“
李昊天把剑扔给御前侍卫白牧之,坐于王座,不经意打断了浑邪王的话,挑眉问道:”听说两位是一同进的长安?千里之途,驱马驰骋,两位风采不减当年啊,只是不知一路都聊了些什么?可否说给老兄弟听听。”
云洲王抬头看了一眼王座上凛然霸气的李昊天,低头喝茶默默不语,果然是大唐天子直接了当。
“叙旧罢了,老了就喜欢念叨往事。”南陵王裹了裹白色狼皮袄子。“这倒春寒冷啊,我记得当年寒冬咱们在凉州焉支山会盟,大雪纷飞,扒了衣服往那弱水里跳也丝毫不觉得冷,当真老了,红萝妹妹当年怎么就相中了那瘦骨嶙峋不敢拿刀上阵杀敌,只会点木工活的东夷小子!“
”嘴甜又讨巧呗,你们几个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哪懂我们中原小姑娘的心思。“红萝皇后披着火狐貂毛披风,双手抱着一个雅致的烤炉,朗然一笑,贵气十足。
“叙旧......还是另有所.......谋?“李昊天举起一杯酒,眼睛看着酒杯,轻声而出。
”自然有所图。“浑邪王与白狼王一同入长安,摆明了就是要让五洲有所忌惮,五洲除了有李昊天,还有我耶律大石,大唐有百万悍卒,大宛有六十万勇士,再加一个南陵,草原未必不能南下牧羊!但这句话自然不能说。浑邪王肆无忌惮看了一眼云洲王,当下动不了大唐,动一个云洲大宛还是不在话的。“我草原上的事,大唐王不要插手即可。”
云洲王不为所动继续喝茶,浑邪王如此肆无忌惮丝毫不掩其野心,看来跟南陵王应该已经达成了盟约。云洲对浑邪王来说就是砧板上的肉,不过是怎么分而已。
一盏茶毕,云洲王携云洲王旗出席以大唐臣子礼下跪叩头,不辨神色:“云洲自大周一统天下以来,皆为大周诸侯国,受中原文化洗礼,着中原服饰饮中原茶酒吃中原菜肴赏中原歌舞,实则与中原一脉相承。父王一时蒙心不自量力自立为王,实非云洲民心所向,今趁此五洲大朝会,我云洲愿折云洲王旗,在我云洲境内便插大唐龙腾旗,自降为藩国,朝贡大唐!”
云洲王一番话,句句铿锵,字字掷地有声。云洲王说罢一剑飞出云洲王旗一分为二,只剩半块云洲旗飞扬在旗杆之上,云洲王手一松云洲旗顺势而倒。云洲王却一眼未看那旗帜,跪于场间,神色淡漠。
白牧之心下一惊,这是那个十岁继位厉兵秣马十年,把一个濒临国破的云洲变得兵强马壮百姓安乐的云洲王?这是那个独守麓山太微院战三十余五洲修行强者自三千丈云霄而下的修行者云舒?他甘心臣服大唐?这是为何?
“浑邪王,你看,这就不是草原的事了。”李昊天看了一眼惊愕还来不及转化为愤懑的浑邪王,一杯酒下肚。“重新认识一下,大唐云洲君云舒,顾相,赐大唐令牌。”
头发花白的顾从延走到场间把大唐龙腾旗递给已不再是云洲王的云舒,云舒双手接过大唐令牌再拜:“谢我王,谢顾相!”
“云洲君请起。”顾相一抬手云舒应声而起,回到座位上,面对四下而来错综复杂的眼神波澜不惊。
白牧之再次一惊,显然这件事情不是今天云洲王突发奇想,陛下和顾相早就知晓,他们已经达成了一致结果!今天只是演了一出大戏给五洲!
红萝皇后神色不动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云洲王。身后的落衡郡主却一脸诧然,好大一盘棋,先是与东夷结盟,而后自臣于大唐,大唐、东夷、云洲三国一线把大宛、南陵隔开!今日五洲皆知云洲有了大唐做靠山,大宛、南陵结盟便毫无意义。
但转瞬间落衡皱了一下眉,但云洲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云洲王真心自甘臣服于大唐?显然存疑,但李昊天也不是傻子,自然也会疑心云洲。两人是如何达成统一的?
无论场间有多少疑惑,但有一点是确信无疑了,大宛短时间内想动云洲需要另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