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园内,林无尘双眉紧蹙,当年白牧之服下的毒早已深入骨髓,新增冰蝉毒犹如毒引把之前所有的毒都引了出来。
此时的白牧之身体时而滚烫如沸水,时而寒冷如冰窟,依旧昏迷不醒,白牧之在用这具身体生扛这冰火两重天。
林无尘和上将军白起,这些年一直在内外磨练这具身躯,林无尘每年一颗药丸,以让白牧之帮忙试药的名义让他服下了不少奇花异草以求慢慢化解他体内的毒素,白牧之小时候时常遭到反噬,轻则一两天萎靡不振,重则卧床一周不能下地。但白牧之明知每次都要吃苦,还是从不拒绝林无尘。
上将军对儿子管理极严格,白牧之自小每天卯时起床,冬天睡在寒潭洞,夏天睡在火焰洞。最开始的时候常常哭,燕三娘心疼儿子,有一次直接闯进了军营跟上将军大打出手,从来极听媳妇话的白起在此事情上一步不退。到现在燕三娘都还在为上将军对白牧之太严格跟他闹脾气。
也都是为了给白牧之打磨一副可与当年那枚药丸里的十八种毒素一斗的钢铁身躯。白牧之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从小熬过来早就习惯了。
二皇子李澈赶到,看了牧之的伤势,脸色一沉,奔出百草园找到了那个扎着高高马尾正在书院四处溜达手里转着一枝枯枝的沐清雨。
李澈二话没说,一剑刺出。沐清雨一闪躲过,用枯枝做武器,两人见招拆招。
沐清雨并不想在书院缠斗,想避开李澈,但李澈追得极紧一刻不让她逃离。之前都是沐清雨突然出现偷袭李澈,一击而中便果断离开。现在两人刀刃相向,沐清雨暗杀术天下第一,真刀实剑并不落好。
“你不要以为我没有刀刺不了你!”沐清雨狠辣道。
李澈并不答话,招招逼近,沐清雨招架乏力。“早知道之前一刀刺死你!”
两人一打就是两个个时辰。
“好了,本姑娘累了!”沐清雨一跃便上房檐要跑,被李澈拽住脚扯了下来,摔落在地。
“你究竟要干什么!”沐清雨怒极,枯枝一扔,也不起身。
“起来,再打!”李澈举剑指着沐清雨。
“不起!”沐清雨极有耍赖的嫌疑,二皇子一愣,转念想起这可是杀人不咋样的女魔头,稳了稳心神。
“你这些年刺了我十次不止,今天又刺杀我的朋友,引得他巨毒发作生死未卜,新仇旧恨一起算!”
“那你一剑刺死我!”沐清雨清冷的双眸挑衅的望着从小就被他刺杀无数次的李澈。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你敢,但你不会,你从未杀过一人。”沐清雨咧嘴一笑,一挑眉戏谑的说。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狠毒!”李澈被拿住了把柄收回了剑,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沐清雨冷哼一声,落寞一刹那,眼神复归冷洌。狠毒?这世间阴暗角落里的狠毒你堂堂二皇子怎么会清楚!
未及起身,却感觉身体一沉极速跌落,重重跌进一个山洞,洞里时而寒冷如冰窟,时而炎热如烈焰,极为难受。
“你是谁?!”沐清雨眼神冷毒,集所有灵识藏于手心的一团黑色毒花,毒花却在一瞬间枯萎消失不见。沐清雨被禁锢于洞内,冷热交替,无法动弹。
“你既伤了他,他多久痊愈,你便多久出洞,我要你跟他受一样的苦,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也算公平。”传入沐清雨耳朵里的声音有些稚嫩却极其干净。
沐清雨却丝毫不惧怕,冷笑一声,吃苦?这些年来,有什么苦是我阿修罗没有吃过的?被追杀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被鞭打至每一寸肌肤溃烂半年卷缩于山洞以死尸为生……阿修罗最不怕的便是吃苦。修罗场从来就是阎王殿!
但那白牧之是何许人,这么多人护着他!先是无忧碎我修罗刀,后是李澈苦苦缠斗我两个时辰,现在又有宗师级别的人物出现将我禁锢于此。实在……有趣。
有此本事一招碾压沐清雨毫无还击之力的自然是十一先生慕兮。慕兮想起白牧之每年总有那么几次大病,一生病就有纸鹤飞来告知慕兮不能来书院,病好后总是第一时间来藏书阁报平安。今天慕兮虽然能够感知到书院发生的一切,但她还是在等那只纸鹤。慕兮很想出书院去看白牧之,他就在旁边的百草园,但她的身体却始终不受控制,她无数次尝试走出书院,却次次头痛欲裂晕了过去,这已经是这些年的固疾了。
躺在床上的白牧之还未清醒,一直胡言乱语,嘴里念叨着纸鹤,又念叨着林无尘不要给我吃药,又叫着我不要去寒潭洞。
听闻儿子中毒命悬一线的燕三娘无比心疼怒气冲天,御剑先去了函谷关,一鞭掀翻了上将军白起大帐,三千军马人仰马翻!之后飞驰过长安街,悬停于书院上空,再一鞭抽断了夫子种下的一棵百年梨树,揭了北落师门院的屋顶!夏日烈焰麒麟鞭沉寂十五年之久横空再出世!
燕三娘两鞭解气后收敛了起行进入百草园,走到儿子床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一瞬间泪如雨下。
她想起儿子小时候冬天悄悄从寒潭洞回来想要睡温暖的床,却被父亲一路送回寒潭洞,那时候的白牧之才六岁,眼泪一颗一颗掉,一掉下就结成冰。
她想起儿子每年总有那么两三天身体骤冷骤热不省人事却无药可治,只有让他自己熬过来,每次熬过来就是明媚一笑。
她想起从小儿子就卯时起床晨练无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有时候早饭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小的时候牧之还说想睡懒觉,说寒潭冷,说药苦,这些年长大了再也没有说过了。从小就甩在书院,要么就泡在军营。
都说燕三娘和上将军的儿子那是上辈子攒了多大的福气,福也好,苦也好只有白牧之自己才知道。
白牧之动了一下,说冷。燕三娘为儿子掖了掖棉被,这一次还是只有儿子自己扛。
燕三娘询问的目光望向林无尘:“无尘,你从小和牧之一起长大,一直就是你在替他医治,你告诉我牧之的病根到底怎么来的?”
“无尘只知救人。”林无尘对着燕三娘鞠了一躬。燕三娘知道林无尘的脾气,不再为难他。这个问题燕三娘已经问过林无尘和白起无数次了,两人面对燕三娘的雷霆怒火始终缄口不言从来没有答案。
少年无忧从进入百草园开始一直在院内踱步,已经足足有大半天的时间,觉得是因为自己掉以轻心没能护住白师兄心里极为愧疚,暗暗发誓,下一次绝对不让白师兄受一点伤。一直想为白师兄做点什么的无忧,眼见着林无尘出来,便拉住他的衣袖:“林医仙,白师兄怎么样了,我能做点什么吗?”
林无尘看着少年极其担忧的神色,说道:“牧之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都要泡草药,你灵识强大帮他把毒素逼出来吧,记得每个时辰换一次草药和清水,切不可掉以轻心。”林无尘今晚还有事,确实也需要人帮忙。
无忧终于可以为白师兄做点事,连连点头:“放心,我会加倍小心的。林医仙?草药在哪里?”
“会有人送过来的。”话音刚落,百草园外听到了马蹄声。
许云缺和李澈驾着两辆马车停于门前,两辆马车一辆是许云缺满长安搜罗的各种草药补药,另一辆是李澈从皇宫太医署搜罗来的各种五洲奇珍。
“无尘,我们按照你开的单子全部给你找齐了!还把各医馆的镇馆之宝都带来了!”许云缺跳下马车。
“很好,还差一种草药,我要去一个地方,三天后回来。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他,千万记得每个时辰换一次药和清水,逼出毒素的事情交给无忧,他灵识清澈不会对牧之造成伤害。”
“那草药在哪里?”李澈问道。
“东夷仙草山。”
“……东夷秘境!”许云缺一脸骇然。
林无尘没有回应,思绪久远,上一次未能将那株仙草驯化,这次能成功带回吗?但林无尘已别无他法,必须再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