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岁寒眼中的神色变得焦灼。
即便心底感觉不大合适，可他还是没忍住，再次问道，“所以，公子……奶奶的尸身真的……”
他挣扎着，后面的字半晌没有说出来。
其实，他心里是有个答案的。
可就因为那么一点点希望……也是这点让他能魔怔了的希望，使得他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
“——奶奶的尸身真的没有被烧掉吗？”
景络儿这次避无可避。
垂眸，没有看孩子的眼睛，她轻轻一笑，“当然。”
岁寒的眼睛瞪大了很多，“真的？”
景络儿抬眼看他，“真的。”
“太好了……”岁寒轻声念着这三个字，就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不会吧……”李二狗也轻声念着这三个字，脸色灰败，就像看到了死神。
“——你说真的？那贱人的尸体真被调包了？！”
李二狗一下激动的要死，明明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虚弱样子，可这一下差点儿从两个护卫手里挣脱出来。
景络儿把岁寒拉到身后，垂眸看他，眼睛里带了三分讥笑，“你想的东西太多了。”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怎么死——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不若我现在把那个刽子手找来吧，让他看看你这么厚的皮，能不能被一次烫掉……”
“不！！”
李二狗又回到了刚才的恐惧之中，疯狂摇头，像是亟待冲出栅栏的猪，“我不要！”
“所以，现在肯说了？”景络儿歪头，神情和善。
“你得先回答我那个问题——那贱人的尸体你们是不是真的给调包了？”他神情急切，对此的关注度似乎比命都重要。
景络儿拉下眼帘，用折扇轻抵额角。
“是。”
“这个字，可是你想听的答案么？”
李二狗明显听不进她在说什么了，六神无主，脸色比见了鬼都可怕。
“……你。”半晌之后，他才再次开口，望向景络儿的眼神里是漫天恐惧，“你刚才说，只要我如实交代，就会给我个痛快，是吗？”
……
刚才不还有活命的念头吗？
怎么现在万念俱灰，上赶着找死了？
刚才他在说油锅扒皮之类死法的时候，李二狗确实害怕，不过却也真想尽力一搏，心存侥幸。
她本以为还需要稍微再费些其他力气。
没想到，只说迎嬷嬷的尸体被调包了而已，他就会忽然出现一种比想象自己被下油锅、扒皮还要烙进脑海的恐惧……
明明其实，她让凝色说这些话本意并不是为了吓唬他，而是有其他目的。
怎么还冥冥之中一石二鸟了？？
思索片刻，景络儿稍微理清了些头绪，却有更多的疑问。
不再多想，她先解决眼前的事，“说吧，如果你老实交代，我要么直接杀你，要么送你去见官……”
“求求你，我说了，你就直接让我死，好不好？！”李二狗忽然接话，“你让我死吧，别再拖了，免得夜长梦多啊！你不怕我见官路上跑了吗，啊？”
“别废话。”景络儿懒得再多和他磨嘴皮子，“若真想死，一会儿自杀我不拦着。”
“……好！”
似乎是下了很强的决心，李二狗咽了下口水，“你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她带到后山是吧？”
“我告诉你——”
“其实我并没有把她带到后山，而是让人把她扔到后山以外的那个乱葬岗里！”
景络儿脸色一凝，却没插话。
李二狗继续说，“那个贱人，实在配不上我们李家的名头，她哪配葬在我李家墓地？后山也不行……把她的尸身扔到后山也是脏了我的地盘！”
“……你说什么？！”岁寒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像是一只呜咽的小奶兽，“你也配说我奶奶？！”
“哈…你也说了，那是你奶奶。”李二狗暼了他一眼，神情讥讽，“可她是什么人，她是被卖出去的婢女！竟然做了奶奶！”
“一个应该纯洁无瑕的婢女，不知跟哪个野男人好上了，竟然有了你爹。”
“有了你爹还不说，偏生你爹又是个窝囊废……这也就罢了，如果她能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也好，结果呢？”
“你问过她你爷爷是谁吗？”
“呵。”李二狗又是一声讥笑，“我告诉你，她自己都说不出来。因为，她也不知道是谁……可笑吗？”
“我们是送他去做婢女的，她搞的跟院里的女人一样……风流快活呀，可最后落下什么了？！除了给我李家添堵，让我李家蒙羞，她还做什么了？！”
“本来还指望她能勾上丞相大人或者其他什么，结果…呵……”
啪！！
岁寒一下蹿出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你还说！我奶奶不是这样的人！！”他气得浑身发抖，“我奶奶这些年往李家寄了多少东西？如果不是她，你在早年的时候早饿死了！如果不是你骗她说要做生意，找她要钱……你这个黑心的地下赌庄能开起来？！”
“——你根本就不配活着！！”
“呵，我不配活着，难道你配？”李二狗没有还手的机会，便只能在口头上找场子，“你和你那窝囊废的爹一样，他是父不详，你是母不详……”
“你们怎么好意思口口声声义正言辞，明明是最低贱最不要脸的人，啧啧……”
“你再说！！”岁寒彻底被激怒，一拳捶到他的脸上，直接把他鼻子锤得流了两道血。
这一拳下去便停不下来了，他一下一下的打着，发泄心中的怒火。
景络儿也不拦着，只静静等。
等到他打累了，等到李二狗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完好不沾血的地方，他也终于渐渐停了手。
“……公子，对不起，我失态了。”缓缓退回去，找回了些理智，他对景络儿深深行了一礼表示抱歉。
“无妨，我倒觉得，只打他完全不够…只是他毕竟和你有一丝血缘，你亲手杀他是为不妥。”景络儿起身，走到他们跟前，把人拉到身后。
“你看着，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说完，她蹲下来看李二狗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淡淡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