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刀在车水马龙的街道穿行。
一路狂奔。
武藏心里想“你可要等我啊,你可要等我啊……”
喜神理发店内。
柏辰在镜子前,看着头发没几根的老太太。
准确的说,是柏辰先给老太太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坐在镜子前。
像人生即将完成所有任务后的,那种仪式。
“人活着,如果太无聊,不如死去。”老太太看着柏辰。
柏辰象征似的地笑笑,“可不是吗。”
“所以你准备好了?”柏辰问,这是作为一名专业理发师的标准动作。
“准备好了。”老太太声音细细的。
“如果你感觉到困,就睡吧。”柏辰说,“很多人,睡一觉就过去了。”
“嗯。”
“当然,你也可以听听音乐。”说着,柏辰把自己一直听【脑舞】的那个半圆型月牙般的音环贴老太太后脑勺,“听听音乐也挺好,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柏辰说着,拿出剪刀,卡擦一下,老太太的头发落下。
柏辰看着老太太沉浸在音乐中的微笑,说:
“从前,有一个国王,他召集全世界最聪明人去打听一句话,这句话必须要让高兴的人听了难过,让难过的人听了高兴。无需质疑,世间无人可给他答案。
这句话,国王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一日梦里,他突然看见了世道轮回,也看清了人生百态,他梦见一名智者,智者对他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正是他想要的。
这句史上最神奇的话就是: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镜子前的老太太,轻轻闭上了眼,她脸上的表情也仿佛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少女。
这显然是一种“回光返照”。
这就是喜神理发店给每一个客人的体面。
人生最后的体面。
砰一声……
门口一缕轻烟而起~
饕餮刀空降喜神理发店。
“哎哟,我的妈呀,你就不能温柔点。”
柏辰转过身,看到门口那根被饕餮刀装歪的柱子。
武藏把心心从肩上放下来,放在老太太跟前。
“快看看!快看看!看看这是谁?”
武藏使劲逗着心心。
心心睁开眼睛一看到老太太就直接叫了声,“姥姥。”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或许是因为柏辰让老太太年轻得像她的女儿,也就是心心妈吧)
老太太转过身来,伸出手。
武藏抱着心心过去,让心心抓着老太太的手。
“武藏,你这人好奇怪。”老太太说。
“你说我这准备上路的人,你倒好,你没把我女儿带回来,结果带了个别家的孩子过来,来到我跟前,还管我叫姥姥。你说,你是让我上路都不安心。”老太太说。
武藏看着老太太。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所有曾经爱过自己又在多年以前离开自己的老人们。
“来根烟?”武藏摸出烟。
给老太太点上。
武藏想起来,从前有一个叫三雀老妖的老女人,也很爱抽烟。
“武藏,你这人还挺逗的,你还真把人救回来了。”老太太感慨。
或许也是记忆模糊了吧。
老太太伸出另一个手。
武藏把心心又抱过去。
“哈哈哈,你这个傻子……”老太太笑笑。
“你把头给我伸过来。”老太太真笑了。
武藏把头伸过去。
老太太把手心贴在武藏的眉心。
这种感觉很熟悉。
“武藏,我原本生于大户人家,但为爱私奔,又认识赌徒,最终一贫如洗,当时因为真的养不起孩子,又因为孩子爸爸欠债难还,就只能卖女还债,从此我一直流浪,我见过很多人,我见过很多事,我不知我所见的能不能帮到你。希望那些胡乱的信息对你有用。”
老太太用力把手心贴着武藏眉心。
她的力很轻,但是她确实在奄奄一息最后一刻用尽了全力。
“我听闻你一直在找一个人。希望我所路过的角落,我所见过的信息,能帮到你。”
武藏闭上眼。
他只感觉到一丝温暖。
一滴浑浊的眼泪落下。
柏辰拍拍武藏的肩膀。
“走啦。喂。”
老太太走啦。
武藏笑笑。
看着心心。
整个时空里仿佛就从来没出现过一个老太太的身影。
柏辰带着音环,正在播放《不知归期的故人》。
……
我是那迟迟不肯启航的一江水,
以为明日扣门而来,
是你铩羽而归;
我是那迟迟不肯落下的一滴泪,
任凭眼里的红,
浸染我全部的卑微;
我是那迟迟不肯腐朽的一寸辉,
幻想绝处逢迎细水,
长流直至痛醉;
我是那迟迟不肯诀别的一隅北,
爱尽此处苍翠
听山海在耳边吵嘴
你倾慕山与水
也美不过我半生无悔
……
另一头,白贝看着病床上的塑料女说,
“其实如果你有心赶过去,你也可以赶过去看你妈最后一眼。”
“不必了。”塑料女问白贝,有烟么?
白贝给塑料女点上一根烟。
塑料女轻轻吸了一口。
在漫长的停顿中,时间仿佛凝固成果冻状。
塑料女想了许久。
“记住一个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忘了她。”
“尤其在无限平行的宇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