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打量着手中的“小马宝莉”。
彩虹色的头发。
从玩具的大小来看，应该是一对的。
是一对的玩具，分别是两个钥匙扣。
所以……这个孩子应该不大。
武藏皱着眉头。
如果这个塑料女恰巧是个单亲妈妈……那么……
武藏不敢想下去。
这种感觉太闹心了，也太恶心了。
武藏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类情况。
你既不能进入塑料女的梦中，也不能查明她的身份。
武藏让甘木把她能联系到的有关部门负责人都打了通电话。
果然不出所料，没有部门理这件事。
原因很简单。
对于受害者一方，因为无法确认身份，所以连受害者是人还是机器人抑或是假人都无法确定，所以最后的一切都得等治疗完毕后，根据不同的治疗步骤一一拆分社会保障金。
至于加害者一方，据查明是一辆无人驾驶汽车，遇到了系统bug，突然加速，也并非人为。
武藏接受这种偶然的突发现象。
从任何角度去看，这个塑料女都不值幕后大物调动整个系统去加害她。
这确实是个意外，而不是谋杀。
但如果这个塑料女长期昏迷的话，她家中的孩子或许就很危险了。
武藏叹了口气。
甘木示意要不要来根烟。
武藏摇摇头。
病床上，呼吸机在微微颤抖，床上的女人在一呼一吸。
武藏看着她过度整容的皮肤，以及身上的橘皮组织，突然想到了佛家里常说的“橘子假象”。
“听过橘子假象吗？”武藏问甘木。
“没有。好吃吗？”
“不好吃。”
“那是什么意思。”
“人们看到一个橘子，只能想到自己吃过的橘子，这就是橘子假象。”
“哦？”
“首先，人们不会觉得橘子是由橘子是果皮、果汁、果肉、果核、果仁组成的。看不到橘子的结构，这是假象一。”武藏蹲下来，尝试从不同角度看病床上的塑料女。
“哦？”
“其次，人们只看到桌面上摆着一个橘子，却不知道橘子是依存于橘子树、阳光、土壤、采摘者等一系列因缘的存在的。看不到橘子的因果，人们看到的是现在的当下，看不到过去造成现状的原因，看不到‘业’，看不到‘来龙去脉’这是假象二。”武藏看着塑料女微微握得得手，还有跑掉一只的高跟鞋，叹了口气。
“哦？”
“再次，人们觉得橘子好吃，但是看不到橘子腐败发霉后是怎样的。这种看不到未来的演变的终点的思维，是假象三。”
“哦？”
“然后，人们不会想到橘子被我们吃下后，会和唾液混合在一起被消化掉，然后随大小便排出体内。人们不知道我们吃的是橘子的什么呢？我们是否必须要吃橘子呢？是我们的口舌之欢，还是我们真的需要？是假象四。”
“哦？”
“你看到一个橘子，你吃，还是我吃，你因为橘子而计较，这是假象五。”武藏看着塑料女手腕上的劣质首饰，琉璃貔貅、药师咒、狐狸牌，又叹一口气。
“哦？”
“我把你的橘子吃了，你却觉得我不尊重你，没有经过你同意和允许，你很不高兴，这是假象六。”
“很多年后，你还是记得我抢走了你橘子这件事，你念念不忘，郁郁寡欢，这是假象七。”
“哦？”
“橘子假象就是提醒人们，橘子其实就是橘子，你看透了它，它其实没那么重要。然后你觉得橘子还是橘子，1、它是一种生命；2、它是一种劳动成果；3、你觉得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4、你觉得喜欢的东西往往可以不必拥有；5、你给了别人一个橘子；6、因为别人喜欢吃你的橘子你而开心；7、你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橘子还是喜欢分享给别人。”
“所以……然后呢……”
“这就是执念和迷障啊。”武藏一筹莫展。
他说着执念与迷障，但他觉得他渴望查出塑料女是谁的念想不应该算成是执念和迷障。
“哥，你超适合去做老师的。”
武藏心一团乱码。
“或许人看清了很多事，就不会糟蹋自己……”
“哥，你又来了……你又开始说整容是糟蹋自己了……”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啦……你看她们美颜了整容了，也更加有自信啦，就有很多善缘，这也是一种因果。”
“但是你知道吗？很多人整成心中所喜欢的明星的样子，她们或许只看到明星好的一面，但其实她们整成那个面容的时候，自然也会招惹明星的厄运之类的。例如，以前有人喜欢整成地球纪年史有名的玛丽莲·梦露一样，但也很难保证就会好运和幸福，梦露本身就有严重抑郁症，她36岁时更是以‘可能是自杀’的方式神秘死去……”
“但是这个在大数据中也是因果啊。并且，整容师傅好不好，能不能完整呈现出她理想的样子也是因果啊……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果啊……”
“但是一个女孩子一旦整容后，或许就遇不到喜欢她原本样子的那个人。”
“哥，你真是情种啊……”
“唉。”
“唉什么唉，你别告诉我你难过到落泪了……我的哥……”
“甘木，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反对整容，但是，做过整形手术的人，她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微笑了……不是吗？”
“是是是。”
武藏总是会把甘木说到无语。
武藏看着病床上的塑料女。
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办法遗漏了！
武藏坐下来。
在病床边，他默默念起《清静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