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TQ84星球上所剩无几的石桥。
石桥下有一条河，名叫“倒淌河”。
不同的人，看到的河流的流向是不同的。
活着的人，看到的河流是从远处流过来，然后再流到远方。
一如生命的生生不息，呼吸和吐纳。
而死亡的人，看到的河流是从脚底下作为原点流向远方。
很傻的诗人会引用一些文字纪念死者。
说着什么……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这句话在武藏看来确实很傻。
活着是努力和奋斗，死了，其实也是努力和奋斗。
或许不用等到明天，就会有相关部门清理出【鬼厦】13楼的6具婴孩的尸骨以及14层的49具女尸。
在古老的地球纪年史里，其实一直有个习俗，叫【积石】。
但这个习俗在塞博朋克的TQ84已经很少人知道了。
【积石】说的就是：
比父母先去世的孩子，会在那个世界的入口的河滩上砌石堆，但这一时由于太早夭折，被定下不珍惜性命的印记，所以当孩子们为了下一次转世而砌石子的时候。
每次都会被鬼怪推翻而不得不重复受苦。
因为在看不见的时空中，有很多永世不得投胎的鬼怪，羡慕嫉妒恨这些孩子原本美好的性命，但同时又对他们如此“浪费”自己性命而咬牙切齿（虽然死于非命是被动的，但是在鬼怪们看来，那也是一种“浪费”）
所以，很多失去孩子的父母，唯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帮孩子分担一些工作，他们会帮着孩子堆砌石子。
在地球纪年史过去的影像里，例如百年一遇的天灾人祸，地震海啸之后，河流的两岸就会突然出现很多小石堆。
但其实，每一个小石堆都是一个亡灵。
这个道理，武藏很早就知道了。
人们能为死去的人做的事只有两件。
一是彻底的送别。
二是不要忘记。
武藏蹲在“倒淌河”边，开始砌石子。
在武藏眼中，“倒淌河”是一条静止的河流，河水既不是从远方流过来，也不是从脚下流向远方。
一直以来，武藏都知道其实自己站在了宇宙最孤独的那个点。
那个点里没有时间。
只有无尽的思念、牵挂，无尽的挫败感与无尽的折磨。
武藏跪在倒淌河边。
打算一鼓作气，为【鬼厦】13楼那6位婴孩砌石子。
刚砌了两块，风就起了。
莫名的风夹杂着莫名的鬼怪。
风一来，石子就飞走了。
虽然TQ84星球上没人记得【积石】这个习俗，但这个习俗背后的那些鬼怪依然存在。
武藏将“饕餮刀”横着立起来，挡住风。
武藏一边砌小石子一边念经。
忘了时间过去了多久。
武藏堆砌完所有的石子。
不多不少，一共54个。
“那49具死于婚礼的年轻姑娘，也是孩子吧……”
武藏起身，鞠躬。
【倒淌河】上的水有了点涟漪。
今晚月色真好。
月光下，【倒淌河】的水被照射得闪闪发亮。
四周万物仿佛也在寂静呼吸。
月光下的树木、花、植物、甘露、身体、思念。
“万物同岁，化于光中”
武藏拿起“齐眉”，踩板，踏上“饕餮刀”离去。
石桥下，【倒淌河】边54个“小石阵”。
像【世界的尽头】。
不，比起【尽头】，或许，更适合用【开端】这个词吧。
武藏想。
……
SDT里正在播放着各种尽兴的音乐。
老板娘白贝看着舞池里的人群，也在砌着“小石阵”。
只不过，她用的不是石头。
而是果盘里的果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