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祎在学校里除了严歧择和最近认识的田芒芒熟一点,其他的人她都不怎么熟,班里有几个偶尔会说话的同学但也只是聊聊有关书法的事情。到了假期大家就都在群里活跃了,所有群她都置了消息免打扰,最怕手机一阵震动不停,今天点进去的对话框里还有一个@了她的,她把消息翻上去看。
是吴砚发的,他@了好几个人,她是其中之一,他说看到了的请私聊他。
吴砚是班里的班长,他是第一批进书法班的,并且成绩是班里最稳定且优秀的,他是一个十分热心稳重的人,老师十分相信他所以就让他当了班长。
蒲祎点进和他的对话框里问,【什么事。】
吴砚并没有马上回过来,蒲祎把手机放到一边,坐到板凳上,她的书桌是对着窗户的,她的桌子很干净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收拾东西,之气那上高中的很多资料高考完就卖了现在剩下的都是跟书法有关的。
她看了看外面,小叶榕吊着长长的胡须像一个憨态可掬的老爷爷,碧绿的树枝簇拥在炎炎夏日里,绿得发亮,她摸到书桌最下面的那个带锁抽屉,用钥匙打开,里面只放了两样东西,一个日记本和一本四年级的语文书,是两样页边已经泛黄的记忆。
从小她就表现得很顽皮,每天总是活蹦乱跳的。
上小学的时候,她会穿着被钉子挂烂了的衣服回家,会拖着与鞋底脱节的鞋子回家,甚至在学校的时候一个大跨步裤子也“呲——”地拉出一条长口子,从大腿内侧延伸到了小腿,直接废了一条裤子,那天她还去找了班主任,是班主任给了她一条冬季校裤给她穿,不然她只能甩着烂裤子很丢脸的回家。
这个日记本的封面有点脏,因为那时候她会随身携带着,遇到下雨天会粘上雨渍,还掉进过水坑里,外面都有点散架了,记录着小时候那些自己认为很重要实际很丢脸的小事情。
她拿出来小心地放到桌上,翻开,纸张发出很生硬的声音,很久没拿出来看了,往事以陈然蒙上灰,那些遥不可及的事却仍像昨天的才发生的一样。
二年级的时候班里特别流行密码本,她也很想要,她也想有自己的秘密。
但爸爸开始只给了她一个小学生格子日记本,记录日期和天气的那种,他说这一本送给她当作记录她心情。
爸爸说,把自己每天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都记下来写到本子里,以后长大了就不会忘记小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说不定自己看起来还会笑,日记和照片很相似,一个记录彩色的过去一个描写细腻的生活。
她每次写完都会拿给爸爸看,学校里发生的那些让她愤愤不平的事她都写进去,那些和她作对的人都好好写进去,她的第一篇写的就是和班里男同学打架,她略占上风的日记。
起因是因为一支笔,那个男生是她的同桌,他的一支笔不见了,他怀疑是蒲祎拿的,还要搜身。
她歪歪扭扭地写到,那个男生的眼睛像一条缝一样,我都看不见他的眼神,但鼻孔好大比我的眼睛还大,他拿鼻孔看我,我十分的不服气,然后我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看他还能用什么瞪着我。
......
年轻就是气盛,小事情也可以惹得自己一场气。
爸爸看了这篇日记笑着问她,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她说,xxx,一个讨厌的男生,上课还要踢她的板凳,扯她的头发,还在她的书上乱画,她很讨厌他!
爸爸摸了一下她软软的发,在下面的老师寄语那一栏里写,希望祎祎永远记得这个男生,他给你的是父母给不了的。
爸爸的字本来是不怎么好看的,但她能看得出爸爸的每一笔都在认真的写,认真地给她回复,尽管那时候她不怎么明白,不怎么理解,不知道那个男生什么是他们给不了的。
现在看,应该是讨厌吧。
自己的父母,怎样也是不可能讨厌自己孩子的。
搬家之后,魏岚英把爸爸的东西都整理出去扔掉了,家里唯一牵连着的,只剩她写过的这本日记了。
有些东西,扔掉了却还是想在身边陪伴着一样,还有那一句,祎祎,爸爸回来了。
合上本子,她叹了一口气。
爸爸离开了很久了,离开她和妈妈很久了。
她规规整整地把日记放好。
她再去拿手机,吴砚已经回了消息了。
【李老师让下个月十九号回一趟学校,有校展会,现场写,有其他国家的校长回到学校来参观,这段时间就在家好好练字,尽量保证每天都练到。】
她刚看完,又发来一条,【还有就是,校展会之后有一次学校举荐的书法比赛,如果你有兴趣到时候去学校的时候问问老师。
如果你最近有空的话,我们约出来聊一聊作品的事儿吧,老师说这次的比赛挺重要的,让我们私下商量一下,可以吗?】
最近她也的确没什么事情。
她回了一个,【嗯,行,你定时间吧。】
【好,到时候通知你。】
-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魏岚英打电话回来说她不能回来给她做晚饭了,她在外面吃,可能要八九点才能回来,她本来想说,啊,那我的晚饭怎么办,想想妈妈一个人照顾她这些年很少出去吃过饭,每次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的。
妈妈难得有这样的饭局,让她去好了。
也让妈妈轻松一点。
她吃什么好呢?
烤鸭?炸鸡?螺蛳粉?还是蒸菜,拌锅,炸虾炸蟹大拼盘?
蒲祎练完了字带了个鸭舌帽就出门了。
步行街附近有一条小吃街,不过她不打算去那儿,人有点多,她没打扮也不好意思去,小区附近的所有餐饮店她都吃过了,有几家味道还不错,有段时间没吃那家“锅瓢米线”了要不就吃米线吧。
便宜,也吃得饱。
自己掏钱的事情她也舍不得多做。
扶开门帘走进去,店里人挺多,坐的很满了,起那面还有几个人排着队,蒲祎先看了看招牌,点个泡椒花甲吧。
收钱的人问她,“在这儿吃还是打包?”
她巡视了一下有一桌人正好走了空出来了。
回头答,“就在这儿吃吧。”
“好,一共二十三,来,拿好你的小票。”
这一家店专门做米线,店面不大,但吃的人都是爆满,白吃不厌的那种,还有人愿意顶着烈日坐在外面吃,店里有空调有落地窗,外面也有遮阴的树,她坐在清理干净俐的靠边的一个位置上。
排在她前面的人的有点多,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好。
她去消毒柜里拿了一个碗,一个勺子和一双筷子,对着窗户,她把米线挑出来很快就凉了,先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喝下去啧啧的赞叹了两声。
味道不错的,辣度也刚好。
店里吃米线的人有的在说话,有的在看手机,不是很吵,各种味道飘在店里增加了不少食欲,每有人进店或者出去门上挂着的播音器就会叫“欢迎光临,xx米线”,有人从她背后走过去带起一点风,好像有意无意地碰着了她的腰部。
喝完最后一口汤,她看了看四周,没人,悄悄地打了个嗝儿,用纸擦干净嘴,站起来往外走。
打开门帘刚走下楼梯两步,底下的人也没注意,埋着头急匆匆地就上来了,手里端着只剩红汤的碗。
蒲祎刚想往上退一步,但好像有点晚了,避之不及。
那位妹子似乎也没来得及反应,碗一撞上去汤也跟着泼出去。
火辣的太阳和火辣的辣椒混合着一起来了,汤顺着她的衣服流下去,滴到地上,手臂上也沾上油迹。
田芒芒立刻把碗放到桌上,扯来几张纸,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也正好下来,实在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到外面来收餐具的人也看见了这一幕,也过来陪着道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啊客人,这位是我们店里才来的新人,做事毛毛躁躁的,您别介意。”
蒲祎抬起头。
看到是田芒芒。
怎么还是个熟人,到嘴边要讨理的话不得不咽回去了,“田芒芒?”
田芒芒把她手上的油渍擦干净了,也没想到撞着的人蒲祎,“大哥?”
“你,你怎么,来这儿来吃饭?”
蒲祎:“嗯,对啊,你在这儿...?”
“我在这儿兼职,做了一个星期了。”
忍着身上油腻腻的感觉,蒲祎把手上的也擦干净,问,“你没跟严歧择一起去图书馆啊?”
说到这个她露出点沮丧,说,“我问他了,但是他说不需要,然后,我就没去。”小姑娘垂着头,有点郁闷。
蒲祎和严歧择相处这么久了从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就算打了个屁她也会说,男方像严歧择那么矫情,那女方就需要多一点主动,她慷慨地建议道,“那你就别征求他意见直接去啊,死皮赖脸跟着他,他那个人就那样,你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要多缠着他,像你这样处处考虑他的感受追他得追到何年何月啊?”
......
严歧择那个臭屁,知不知道珍惜啊。
刚从她背后走过去的人坐在靠门的那一桌,蒲祎背对着他,他看着外面的人肩上的发被空调风吹起来几缕,听到她的那句“要多缠着他”不禁扬了一下唇。
俞栖如把花甲剥好放到他碗里,说,“你多吃点,这家的花甲也别好吃也很新鲜,必须吃完啊。”
在外面吃饭的男男女女都是男方挑给女方佐唐南耀觉得有点不合适,俞栖如想要夹过来的第二个被他拦回去了,“你也多吃点,多长点肉。”
俞栖如把花甲咬进自己嘴里,说,“多长点肉,你就肯喜欢我了?”
在他身边这么长的时间,他怎么就这么油烟不进,前段时间的绯闻沸腾了的时候他没有急着撇清,也不解释也不反对她还以为他心里是有她的,至少能考虑着她的清白得失,但那件事情闹弄清楚之后他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像温水煮的青蛙。
她都把他逼到媒体前面去了。
怎么就这么忍得住。
看他低着的头,她咬着上嘴皮,每次说到这种问题他老是回避。
佐唐南耀拨了一个花甲放到她的碗里,说,“好好吃饭,不要东想西想。”
......
田芒芒扯着自己的围裙,嘟哝,“我怎么好意思缠着他,他都那样说了...”
跟他说话就像自己在不断的丢脸一样。
对于蒲祎来说,什么人都可以说话,无论那个人对她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认识她才和严歧择说话的时候他还不是那副臭拽脸,说什么都清高的不得了,认识久了还不是挺傻的一个小伙子。
“你不要怕啊,他人还是很不错的,只是脾气可能不太好,有机会我帮你说说他啊,没事。”
田芒芒点点头,看着她还在滴油的衣服说,“大哥,你把衣服脱下来吧,我带回去给你洗了再还。”
蒲祎望了一下天,说,“你是现在就要?”
田芒芒:“嗯。等会儿我还要去送外卖呢。”
“那我穿什么?”
裸奔吗?
......
拿着筷子的人瞬间就猜到她后面想说的那几句话,又蓦地笑了一下。
俞栖如看到他的神情,调侃,“笑什么,吃个饭谁还能让你笑起来?”
和她青梅竹马了这么久,第一见能在吃饭的时候笑起来的。
她看到过一句话,当你独自笑起来了,那是真心的笑,他笑的时候总是勾起唇角,露出点牙齿,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白得发亮的牙齿吸引了她。
他私下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很严肃的事,他身边的那些人她也都认识,除了成宇,都是死板只会干事的人,他的生活里哪来什么笑点,有什么能让他笑起来。
“嗯?没事。”
俞栖如:“哦。”
......
田芒芒张了一下嘴,她可真是傻,怪不得严歧择嫌弃她,“那,我今天弄完这儿的事了再去找你拿衣服吧。”
蒲祎往台阶下走,说,“算了,搞得这么麻烦,幸好你撞到的是我不是别人,我自己回去弄就好了,你自己小心一点,走路记得看路。”
......
回家的时候外面的天还很亮,她洗了个澡,把被油渍亲吻的衣裳给丢到一边,这件衣服也穿了有这么久了,洗也懒得洗,干脆扔了,找娘亲买新的。
裤子,也扔了吧。
正好名正言顺的去要钱。
她拿着手机给于姝纹发了个消息,【纹儿啊,你忙不忙?】
于姝纹:【怎么了?有什么事要求我啊?】
蒲祎:【我最近缺衣服穿了,想买几件新的,陪我吧?】
于姝纹:【嗯...好吧,什么时候?】
蒲祎:【你什么时候有空?】
于姝纹:【明天我休息,就明天吧。】
蒲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