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人,王爷,王妃,陈瑞峰晕过去了。”
这三十大板,没要了命,但实打实的下去,半条命也去了。
“王爷,你看,这……”
孙献现在先是请示了再行动,莫要一步不顺了这四王爷的心意,革去头上乌纱,恐他要毁上好一阵。
“孙大人按着我朝历律来便是,不用管本王。”
玄亦宸将茶杯放下,这人晕了一个,又不是所有人都晕了。
孙献只好让人将这陈瑞峰先抬回去,顺便去看看那陈府疯了的丫头。
当然,他们一道都去了陈府,包括葛月的尸体。
陈进坚持要将自己的妻子入陈家的祠堂,葛月生前死得冤枉,何况是一尸两命,这尸体抬回来,竟然没有哪个下人敢靠过去。
一切,都是陈进自己来的,他将葛月的尸首放进棺材,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柳若楠在一旁看的不是滋味,在这里,能专情到这地步的,恐怕不多吧。
她要去偏院,看看那疯丫头,也不知县令可查出来什么没有。
路过花园时,忽然听到一阵讨论声,还出现了葛月的名字,她留心停了下来。
“唉,那大少爷的夫人,死的可真冤啊。”
“那可不是,那尸体我看过一眼,都肿了,都看不出来她的样子了。”
“别说了别说了,隔墙有耳,若是被二少爷听到,恐怕又少不了一顿责骂。”
“就是,你忘了被二少爷责骂了一顿,就回乡的荷花了?”
三两个丫鬟离开,柳若楠也没待下去的必要,她还以为能听见点儿什么小秘密呢。
说是偏院,不如说是柴房改造过来的。
这疯丫头叫翠云,是很在葛月身边的丫鬟,身上伤痕无数,不过部分已经结疤了,想必是葛月浸猪笼时,她上去帮忙不成反被打了。
翠云疯了,也许是害怕她出去之后胡说,所以陈府也就将人一直关在这里,让他们看着,每每闹事想跑,就会被抓回去狠狠地打一顿。
柳若楠径直到了玄亦宸的身边,朝着里面张望,“怎么样?可问出什么了?”
“神志不清,这说的话不能被当做证据。”
玄亦宸神色莫名,那翠云害怕任何人的靠近,直言他们一近了,就会发出诡异的笑声,说夫人回来了,她回来找你们算账了,你们都得死之类的胡话。
“王妃,我觉得那翠云好生可怜,竟然还疯了,听说啊,他们都不给她饭吃呢!这饿了,渴了,都是自己去找。”
若镜将小道消息一一透露,心里就算是再悲天悯人,也没个办法,她自己都是做丫鬟的。
“大人,你让本王妃试试如何?”
柳若楠手腕一紧,就见玄亦宸颇不赞同的摇头,她复而拍了拍他手背,“放心,没事的。”
她让所有人都出去在外面等候,而且不准发出任何的声音。
柳若楠蹲在不远处,就盯着在角落的翠云,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不明,分布不均,她努力平心地喊了两声她的名字,后者却不为所动。
“翠云,你认识我吗。”
“你别过来,别过来!”
翠云缩成一团,抱着膝盖,柳若楠向前再靠近了一些,“我知道你害怕,你别激动,你看看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是来帮你的。”
翠云盯着她,惊恐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不,你骗人,骗人的……”
“我没有骗你,我和你的夫人,是很要好的朋友,她以前向我提起过你,说你很懂事,很听话,你看这个,是不是你家夫人以前送给你的东西?”
她借着光亮,将手中的玉佩亮在了翠云的眼前。
翠云盯着那摇晃的东西,缓缓道,“荷包……”
柳若楠循序渐进,点头,“没错,就是荷包,你还记得吗?”
“……记得,夫人给奴婢的…”
她的眼神有些涣散,柳若楠点头,等她闭上了眼睛,才将东西收了回去。
不过,她盯着翠云的面容有些疑惑,若是没吃的没喝的,怎还会如此精神?这天数算下来,也有好几天了吧,正常人三天滴水未进,也会脱水严重吧。
莫非是自己去找吃的?
她想起那天翠云险些冲出了这院子,想必是自己找东西去了。
可是……
“吱呀——”
她打开门,对着外面数双眸子视而不见,吱声道,“将她给抬到床上去,你们,去给她找点吃得来,记住,稀粥一碗,馒头三个,再来一只烧鹅。”
她吩咐下去,这陈府的下人立刻就去准备了。
“若镜,你过来,我有事吩咐你。”
她将若镜招了过来,附在耳边轻语,后者重重点头,就待在这门口了。
“管家,你可否带我去你们的井边瞧瞧?”
“王妃去井边做什么?”
柳若楠当然不会说原因,“就是看看。”
她哪怕是撒个弥天大谎,也没有人敢拆穿她。
“发现什么了?”
玄亦宸亦步亦趋,他本就知晓自己王妃也有些他不知道的能力,不过这短时间能让那翠云安生下来,确实不错。
现在又要去看这井,难道又有何蹊跷?
“还不确定,不过是个大胆猜测罢了。”
陈府有两口井,一个离偏院不远,另一个在府的那头。
柳若楠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砖,朝井那边,周围是被水渍打湿了的泥土,边缘上的砖都不见了,不过剩下的连接处,存在缺口,看着像是坏了。
“这是?”
“哦,回王妃的话,这井边易湿,上面的青砖前些日子不知怎么了,竟然碎了,所以只好找人来缮休,今儿还没来,明儿想必就来了。”
柳若楠在边上踩了一脚,鞋底立刻就沾染上了泥巴。
“每日来这取水的人多不多?”
“嗯,府里大多数下人都靠着这边,所以这边的井用的要多一些,平日里洗衣做饭,也都是这儿的水。王妃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道有什么问题?”
她回过神,连摇头,“没事,我就是看看。”
她的脑子里,满是翠云的那双绣花鞋,算不上干净,这灰尘也有,唯独没有那靠近井边沾染上的泥土。
她绕着周围走了一圈,便环手回到了玄亦宸的身边。
“带本王去陈进的房间。”
玄亦宸一言不发良久,忽然出声,管家立刻带着他们朝陈进的房间去。
“王爷,你莫非也发现了什么?”
“王妃如此聪明,本王若不发现点儿什么,岂不是太没用了?”
“你就贫嘴吧。”
柳若楠哼了声。
推开陈进屋子的门,一股药味儿更浓。
她在外面的时候,不过是偷看,没进来,所以也没看完里面的模样。
陈进的屋子确实简单大方,这墙上更是放满了字画。
“大少爷苦读寒窗这么多年,本想上京考取功名,但奈何这身子实在是不如意啊,这屋里的诗词,也多是他自己写得,还有一些便是文人墨客留下的。”
这里的东西,并非全部都是中等品,也有上等货。
玄亦宸在一幅画的前面伫立,那便是柳若楠最开始看到的那幅。
一人抚琴,一人起舞。
“这上面的,可是葛月与陈进?”
“回王爷,是的,葛月来到陈府的开头几月,大少爷的身子骨确实硬朗了些,晚些时候,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能听见这抚琴的声音呢。”
如此说来,这陈进与葛月是真心相爱的,若不是陈晚斌横叉一脚,想必她也不会出事。
玄亦宸环视,最终落到那另一边的衣柜上。
半掩着的衣柜。
里面依稀看得出都是陈进的衣物,而无葛月的。
按理说,这葛月死了,陈进惜旧,这几年的东西都不会动才是。
“带本王去陈晚斌的房中。”
陈晚斌还兢兢战战地在陈瑞峰身边,大夫说了,爹爹是年纪大了,身子骨弱,经不起这么折腾。
一旁更是哭哭啼啼的声音不断传来。
“娘,你就别哭了,这一切都怪陈进!他竟然诬陷我!”
陈晚斌说来气愤,忿忿转身,露出后面的那个妇人。
兴许是保养的好的缘故,岁月留下的痕迹并未如此厉害。
约莫三十多岁,弯弯眉,杏仁眼,头上戴着金钗,双手上各自戴着翡翠玉镯与金镯子。
相貌本是不错,从身上穿戴能看出来,偏偏生了一颗势利眼的心。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当初如果不是他,你以为你爹会将我们留下来?要是我说啊,他就是没了娘,心里不平衡,我好说歹说,让你们和睦相处,你怎的能去做了那等违心之事?那是葛月,那是你大嫂啊!当时说葛月怀孕了,要不是我,看你爹不打死你才怪!”
“娘,你……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娘,你那点儿花花肠子,我会不明白?要不是我瞒着你爹,给你打掩护,你以为你蒙混的了过关?你啊!简直就是作孽啊!怪不得陈进要把你告到衙门去!”
陈晚斌向后退了一步,咬着牙,“娘,你可知,那葛月腹中的孩子,真是陈进的?”
“什么!”
这一声,并非来自他们两人,而是来自床上。
陈瑞峰锐利的双眼,直射陈晚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