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不知道吧,金旭实际上有个孩子。”
金瑾记得,当初就是因为妻离子散了,所以金旭才会像个臭虫一样来扒着他。
好在这人也算是个知趣的,只要银子到位,基本不会在他的眼前来烦他,所以他就任由他去了。
这么久过去,突然说他有个孩子,倒是有些意外。
“你想说什么,说吧。”
刘丰面色为难,“大人,这沧生,本名姓金啊。”
此话一出口,众人皆是惊讶的很。
“沧生是金旭的孩子,可是你同他也认识,莫非……”
“没错,沧生,是当初金旭卖给我的,他不想要这孩子了,而后我又是膝下无子,见沧生长的乖巧,我便带着了,谁知道一晃就是这么多年,那日刚刚到了这鲁阳县,就碰上来金旭,那时他不确定,所以后来在茶馆出现过两次,再同我一道吃饭。”
“所以你害怕他会将沧生给要回去,所以就杀了金旭,谁知道沧生发现了,你便想要灭口?”
刘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然而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沉默下来,算是默认了。
“来人,将刘丰押入大牢!”
金瑾还没有定他的罪,只是先收押了。
“现在人证有了,他自己也承认了,为何大人还不定罪?”
白左上前,站到金瑾身边,“可是还有疑点?”
“对,那个窗户,他到底是怎么出去的。”
金瑾也没隐瞒着,他不会轻易定罪,因为定罪之后,他是不会改的。
“这茶馆之中,可是容易调查的地方?”
“不,去酒楼。”
酒楼这两日都不曾有人进去过,天干物燥,也没有下雨。
案发现场更是无人敢去动。
再次来到那个小房间,柳若楠四处看了一番,“除非是亲自走进来,否则定是会被人轻易发现的。”
“王妃,你快看,这里有脚印。”
脚印很浅,而且看着就小,反而像是女子的足。
“莫非有人来过?那刘丰的脚可没这么小。”
柳若楠比划来一下发现,就只有手掌的长度。
她刚要起身,视线就被旁边一个浅浅的窝坑给吸引住了目光。
“你们看,这个地方,原先是不是一口缸?”
直径约莫三十多厘米,受重程度来看,这缸应该还没有到半个人的高度。
“是,这后面不远就是茅厕来,过的人不少,所以这缸在这儿,别人也都是见过的,不过,这是水缸,接这瓦上的雨水的。”
金瑾环着手,忽然想到一件事,“三天前下了一场雨,雨水足,这缸理应有水才对,可是里面反而没有水,难道,那凶手就是利用这个缸,躲避了众人的视线?”
“这缸,就算是藏进去,也就只能是个小孩子的大小,何况你看这脚印。”
脚印浅,不像是成年体重的人留下的,而且旁边的缸里面,很有可能藏了人,在缸的边缘上有碳灰的出现,很少,甚至不容易发现。
“我知道了。”
金瑾突然说道,反而引起了他们的好奇,“你知道?”
“凶手是杂耍团的人。”
他忽然露出了笑容,不过,却不似这么轻松。
茶馆之中,众人都忧心忡忡都站在一排。
金瑾歪着头,也不说话,直到他们都安静下来,才问道,“你们其中可否有谁骨如棉,能缩进极小的物件之中?”
只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来其中最小的一个女孩儿身上。
她犹犹豫豫地走了出来,“大人,民女落落,会你口中说的戏法,不过我入门不久,还没精通。”
“你给本官表演一个试试。”
落落身形纤细,准备了一个小箱子,她可以钻进去,将自己的腿都叠起来。
他们看的有些骨头疼,还真有这么神奇的缩骨功么。
金瑾让人将那口井搬了进来,“这个,你可能进去?”
“这个缸太窄了,我只能试试。”
她不一定能进去,但是试试也无妨。
落落钻了进去,可是无论如何,那脑袋总会露出一些来,这已经是她的极限来。
“你们当中,还有谁也可以这般?”
大壮迟疑地说道,“我们这班子,有三个人能行。”
“谁?”
“班主,落落,还有一个就是养伤的沧生,不过班主多年来都有风湿病,已经好几年都没有练过这缩骨功了,想来现在也是荒废了,至于落落,一直都是沧生带着的。”
“沧生?”
柳若楠愣住。
客栈之中,几个人推门而进,就发现沧生正坐在凳子上,吃着此生都未曾吃过的好菜。
柳若楠让他们退了出去,尽量淡定的坐下,过了许久,她才说道,“你知道金旭是你爹爹。”
沧生的动作微微停顿,随后笑了,“我没有爹爹,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班主替你抗了罪,他默认了是自己杀的金旭,你说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沧生沉默不言。
“我还记得见到你的第一面,说你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现在想想,真是幼稚的可笑,沧生,你说一个人的年龄和心智,是不是一同增长的?又或者说,他的心智实际上是和容貌挂钩的?”
沧生没有想过伤害她,而且眼前的这桌子饭,也表明了他知道不可能再藏下去。
“我骗了你,这是我这辈子,第二次骗人。第一次骗人,是在我八岁的时候,班主将我带走,问我是不是很伤心,我当时摇头,说一点儿也不伤心。”
沧生勾起嘴角,说的就像是别人家的事,别人的经历一般。
“实际上自己很难受,爹爹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在班主那儿,他对我实在是好得很,所以我也努力的让自己变得很好,很听话,我其实也害怕有一天,他会嫌弃我调皮,将我又卖给别人。更小的时候,爹爹喜欢喝酒,喝了酒就喜欢打人,我就只能藏起来,藏到很小很小的缝隙当中,这样,他就不会认为我在里面,这样就算是躲过了一劫。”
沧生的手指合在一起,将那险些掉下来的眼泪给抹掉,继续笑着说道,“久而久之,我就发现自己的骨骼和常人不太一样,我能利用狭小的东西,将自己藏进去。班主是杂耍团的,刚好,我这也算是一个看点,我跟着他走南闯北,然后看着这个班子不断的壮大,说到亲人,其实他们就是我的亲人。”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是老天看我生活的太好吧,总是要找些不顺心的事情来,来着鲁阳,竟然碰上了他,时隔多年,他竟然发现自己膝下无子,想要将我要回去,于是找了班主,所以我就做了个计划,我要杀了他,杀了这个让我痛苦几十年的人。”
“我没有绑他,我只是从外面故意经过,他就跟着我出来了,我趁着厨子们都在上菜的时候,进了那个小屋子,他也跟了过来。我手中有事先放好的蒙汗~药,他晕过去了,我将他放在椅子上,将那准备好的碳放好,然后利用我的优势,从那个小窗户逃了出去,只是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所以我就躲在来缸里,等到没人的时候,我就连忙跑了回去。”
“我连只鸡都不敢杀,没想到第一个杀的,居然是人,呵,是不是很讽刺?”
柳若楠的面色有些难堪,她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人。
“班主待我很好,这一切我都放在心里的,但是我也不想死,你还记得那天的石头么,我摆了一个字,很庆幸你没有发现,让我还多过了两天好日子。我见过你,在酒楼的时候,和他们是一伙的,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欺骗你,然后洗脱我的嫌疑。”
“果然,你上当了,而且对我很好的样子,可是在你们走了之后,我就后悔了,我这样做,无非是将班主给推了出去,好在,金大人和你们都很聪明,发现了这么多的破绽,我,也不打算逃了。”
“就像是你说的,年龄和心智才是匹配的,而不是容貌,利用这副容貌,我自欺欺人来多久,还好,我和那金旭现在长的可是丁点儿也不像,否则,我也不会如此的下定决心吧。”
“柳若楠,谢谢你。”
谢你,多给了我两天自由的时间,能够看着窗外的风景,感受最后的安宁。
沧生洒脱的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在柳若楠疑惑的眼神下,重重的咳嗽起来。
一口血吐在来桌子上。
酒里有毒!
“沧生!”
门外的人听到异动,连推开门。
“快救人。”
金瑾上前,却被沧生抓住了手,他笑着摇头,“没用的。”
说着,另一只手将怀中写好的一封书信拿了出来,沧生的呼吸急促了许多,他怔怔的看着柳若楠。
“帮我……帮我交给班主!我……我对不起他……”
沧生的手无力的落了下去,嘴边,却带着一起笑容。
死,对他来说不是唯一的出路,却是他唯一的解脱。
柳若楠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信封上。
发白的指关节旁边,一滴血迹如梅花一般的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