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来到这个世界第八年,沈云第一次做梦了。
修真者,魂魄与肉身高度统一,除非受了重伤或是魂魄除了大问题,不然几乎不可能做梦。
在鳌狮岛上八年,沈云从来没有做过哪怕一次梦。
很奇妙的,才一入梦,他就清楚自己在做梦。按照前世常理,梦中人知道自己在做梦后,一般都会很快醒来。
但沈云没有醒来,抽象化的思维,转到一个“人”身上。这种视角的转换十分奇妙,好像在梦中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从第三人称变成了第一人称。
很有趣的,沈云跟着这名叫“隋启”的中年人,带着他一双儿女来到一艘大船上。大船正在辽阔大海上航行,每个清晨与日落,都是那么真实。
根据梦中“三天”观察,沈云确认这隋启乃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修真者。他那一双儿女,倒是长得十分可爱也相当乖巧。
一家三口经济不富裕,住的是大船上最差的丁级船室,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但也蛮不错的。
第四天,异变突至——海上飓风出现,整个大海开始愤怒,浪涛疯狂翻滚冲击大船。
在船长与水手的努力下,避过了船毁人亡,但却远远偏离了预定航道。
海上漂流十天,船上的物资急剧减少——食物倒是还够,但航行必不可少的淡水已经不多。
隋启一家三口,每天能分到的淡水只有一小杯。隋启强忍饥渴,自己只用水润润嘴唇,将几乎所有淡水喂给自己的儿子女儿。
沈云已经明白,现在他做的这个梦,乃是王级祭器黄粱一梦的起源之梦。
这十天虽然过得辛苦,但毕竟还能活下去。沈云已经大概猜到,在接下来的时间中,隋启一家会遇到更加悲惨变故。
但现在的他,只是在做梦,自然不可能做些什么。
第十一天,一面容模糊之人,高高屹立在天空,狂暴灵力落在大船之上。
猩红颜色密密麻麻红线,布满整个甲板。
隋启慌了,但作为一个普通人,面对高高在上修真者,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徒劳躲在自己船室内,将自己一双儿女护在了身后。
轰轰轰巨响,整个大船似乎都开始崩解,不详的猩红灵力,如同雾气开始蔓延,侵入到了隋启的房间中。
隋启目眦欲裂,却什么都做不了,他身后的儿子女儿,被猩红雾气挨到,惨叫着化成了一摊血水。血水如同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缓慢飞出了房间。
一声怒吼,急火攻心的隋启昏了过去——在他倒下后,紧闭双眼突兀睁开,本来布满血丝双目,眼白像是不见,只有夜一般的黑。
肩膀下的骨骼,发出咔咔,两个小小肉包鼓起,随时准备破皮而出。
本来布满猩红灵力的房间中,一股阴冷漆黑灵力从隋启身体内外放而出。两者如同水与火,才刚一碰触,离开开始疯狂厮杀,都想将对方完全吞噬。
“……这隋启,不是普通人族,而是某种半人半妖存在?有可能,除了妖族血脉,还可能是有某种上古血脉的先民遗族。因为子女皆亡的刺激,体内血脉被激活?”沈云若有所思,大概明白黄粱一梦是如何出现的了。
下一秒,隋启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眼中再无人类美好情感,只有滔天恨意!
也在此刻,整个梦境世界破碎,沈云睁开了双眼。
“……祭器果然非同一般,居然还有这种梦境。如果我推测不错,隋启一家上的大船,之所以遇到暴风海啸,不是运气不好,而是那幕后修真者刻意操控的。目的,应该是祭炼某种血腥法宝。”梦境中时间漫长,实际才不过十分钟,身边江葫月睡的正香。
看着头顶天花板,沈云双手无意识握在一起:“那修真者明显是魔修一类,祭炼的法宝需要童男童女鲜血融合祭炼。这种邪宝,在整个修真界中都是大忌,所以才事先掀起风暴让大船在大海中迷失方向,用来避人耳目……说起来,我灭杀的那个祭器器灵,莫非就是隋启的残魂?”
“不对……那残魂给我的感觉,和隋启完全不同。不过祭器过于诡秘,倒也不能百分百肯定……”心念一动,沈云从储物戒中拿出黄粱一梦,漆黑小船落在他手上。
入手那一刻,一股没有理由的狂怒冲上沈云心头。如果不是他心性足够平和,说不定真会被这股狂怒影响。
“我有种感觉,只要我能找到那面容模糊修者斩杀,似乎可以得到不小的好处……”感受着黄粱一梦传来的滔天恨意,心中有所明悟。
“有些类似前世游戏中的灵魂装备,只要满足装备里残魂的心愿,就可以得到好处。只要斩杀那魔修,或许就能完全掌控黄粱一梦。”
“不过隋兄啊,别说那人的名字了,你甚至连那魔修的长相都没看清楚,我就算想帮你报仇都做不到吧……”叹了口气,沈云将黑船收回了储物戒中。
虽然这辈子运气不错被师父收养,但沈云也明白这个超凡世界的血腥与残酷。普通凡人,在修真者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根本无法反抗。
再次叹息一声,沈云闭上眼睛:“虽然还不完全,但我已经大概知道这祭器是怎么形成的了。那魔修的阴毒噬人阵法,加上隋启自身特殊血脉,机缘巧合之下,炼成了这祭器。因为隋启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一双儿女可以复活,所以才有了黄粱一梦这个名字,成为了拥有幻阵能力的祭器。”
“隋启的血脉,明显很特殊。要不然,也不可能与那魔修一战,最后还机缘巧合形成祭器。不过既然祭器内恨意未消,那就说明那魔修肯定未死……”
这一点,沈云可以百分百确认——如果那魔修死在了异化隋启手中,黄粱一梦中就不会残存这样滔天的恨意。退一步说,如果那魔修真的死在隋启手下,那这祭器应该不会出现。
根据司绿告诉他的祭器法则,他肯定是黄粱一梦形成后的第一任主人,所以祭器内部还算稳定,不需要做太多封印。
按照大师姐描述,祭器的“生命”几乎是永恒,就算是寿元悠长的修真者也无法媲美。
这就造成了一种状况——大多数祭器都曾经有过多位主人。每位主人使用祭器时,会在祭器内部留下许多“痕迹”。这种痕迹十分危险,曾经引发过多次混乱……
思索片刻,沈云大概弄明白了黄粱一梦的起源,感觉有些口渴,小心翼翼抽出被江葫月抱住的腿,下床倒了一杯温热凉开水喝掉。
……………………
一个星期后,二师姐还没回来,师父和大师姐仍在闭关,江葫月收到了一封信。
“小师弟小师弟,小雪球喊我去风城玩呢!而且二师姐这次也在风城哦,还有一个十年才举办一次的鉴宝大会,我们去找二师姐吧!”江葫月本来就呆的很无聊了,收到小伙伴的信件,自然无法按捺,在沈云身边不断说着。
她口中的小雪球,沈云倒也见过两次,是自家师父一位朋友的晚辈。因为年纪和江葫月相仿,两人的交情倒是挺好的。
沈云被她吵了一上午有些头大,再加上自己对那鉴宝大会也有些好奇,于是来到吟仙山师父闭关洞府前,将这件事说了一遍。
不多时,一张白纸飞了出来,沈云接过白纸看了一眼,纸上画了一个点头颔首的古装美女。
对自家师父恶趣味有些无奈,沈云见师父同意,虽然知道不靠谱的师父根本不会在意,还是恭敬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准备三个小时,他和江葫月来到了鳌狮岛码头。
江葫月笑嘻嘻嘿哈一声,肉呼呼手指上储物戒灵光一闪,一艘青色灵舟平稳落在了海面上。
“目标,风城!”站在灵舟船头,江葫月意气风发的喊了出来,好像一位老船长。
沈云早就带上了阻挡海风的蚕丝面罩,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完全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