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以南,穹海之北,为郁山所环绕者古称辽印平原,树木葱郁,绿草鲜肥。其中六河相交纵横,注入东方淮海。
平原之中,昆朦山傲然挺立四季常青,其主峰直插苍天,高耸入云,人赠诗云,“长峰千丈破白浪,虎啸万里断苍茫”,此乃丈顶峰也。
暖春时节,风拂原野,树木轻颤,本来应是宁静淡雅的光景,然而此刻顶峰之上乌云万里,雷声轰鸣,狂风撕扭,数十道身影撺掇于空中暗云之下。
倘若有视力极佳者在旁,定会发现那正是不多不少十九道身影,飞跃闪现,其速度之快肉眼难以辨析。
天际之下,险峰穹顶,妇人与一少年相背而立。
这妇人虽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却丝毫不改姿色,面如蓝田美玉,眉若墨柳微梢,口似含樱不露色,目如清池点愁波。
再说她锦衣华服,金簪玉玦,见者便知是王侯郡主之内。
其身后十七八岁的少年,目浊浊未清,心澄澄已炙,眉目间忧愁荡漾。
“慕烟云!我风云十九路已将这丈顶峰层层封锁,如今你已经插翅难逃!”云中一中年男人怒目圆睁,极力压抑着膨胀的愤怒与狂喜。
“你妻子二人死在我手上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妇人轻蔑地看着男人,好似满天云海暗藏之杀机与她来说正如同这劲风一样只会装腔作势。
“你找死!”男人勃然大怒欲抽腰间长剑。
却见一白发老者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激将之术不过已是她的垂死挣扎,切莫乱了大局。如今我人多势众,足矣让她灰飞烟灭。”
男人抖了抖身躯,说到,“我要砍了她的四肢,扒了她的皮,撕了她的脸扔到异族森林喂魔兽!”
“师傅,”少年有些慌乱,“我们要怎么办啊。”
“霄儿……”慕烟云柔声说道,“你相信为师吗?”
“当然。”
“那便足够了。”慕烟云道。
老者轻抚长须,直视慕烟云之目,道,“魔头慕烟云!二十年来,你屠戮无辜,践踏成规,扰乱世间秩序,今日我风云十九路将要为民除害!”
“萧邦联长,您可知那贼喊抓贼的笑话?我慕烟云刀下亡魂向来只收狐朋狗党,您今日聚众于此,难道是良心谴责,待我降妖除魔?”
“口出狂言!”萧邦冷言道,“你可知我十九路高手已练就九鼎天罚阵,十八人化为二阵,加上老夫这一阵眼,如今你已经没有后路了。”
慕烟云目光一愣,随即笑道,“萧联长还真是自信呢。”
“哼!”萧邦嘴唇紧抿,喜怒不露于外,随即腾跃而起悬浮在慕烟云的头顶上数十米处。十八位高手也纷纷腾跃,在云层中变换位置。
九鼎天罚阵,这晦气的名字让叶霄不由得战栗。纵使他非呆板书生,对这名字却也极其熟知——他曾多次听师傅讲起这南方大陆超凡的落星十二大阵法,这九鼎天罚便是其中之一。
落星十二阵,是这武斗的世界中最难以练就也是最难以操控的阵法,个个都有屠将杀卿的力量,也有自损八百的弊端。以九鼎天罚阵为例,九人为一阵,阵卦越多越难以操控,自噬力也越强,二卦齐开已是人类所能承受的最大上限,但二阵之力,凡人之躯,纵然有通天之力已经难以承受。
今日,险矣。
霎时间怒风加疾,墨云扭动,列缺崩摧,十八道身影扭动划掠,身躯所留光线如墨蓝密网不可视其两端。
萧邦盘膝坐于正中,衣襟狂舞,白须飘曳。他双手相交与前胸,周身蓝光倾泻,骤然四散而后旋转收缩,再涣散游离。
而后轰轰烈烈一声巨响,蓝色光芒尽向顶空溯流,墨云旋转,向其头顶汇聚。
又是震耳欲聋一声巨响,蓝紫色的怪异闪电直劈下来,裹挟着白光刺过萧邦的白衣指向下面的二人。
却见慕烟云双手反转撑天,掌心金光扰动,喷洒炸裂,而后瞬间凝固,活脱脱一面盾牌样将天雷撑在头顶。
她痛苦的颤动,而后喷出鲜红的血液。
叶霄慌乱地看着头顶收到阻遏后四散炸裂的雷霆,突然被她师傅的血吓了一跳,“师傅!您……”
“我没事!”慕烟云笑道,姿态不变。
一轮攻势已尽,天雷却好无退却之意,再一次紫光的汇聚,再一次轰轰烈烈的巨响,紫光迅速从天空中顺着雷霆激射下来。
十八道身影撺掇游离,一个个面目狰狞,拼命承接这九鼎天罚阵不断变化的阵法,至于萧邦联长,已是肌肤溃烂,七窍出血。
此时慕叶二人头顶光屏已是崩溃尽头,摇摇晃晃,近乎四分五裂。
慕烟云目光一横,马步半扎,一道更为绚丽的金光在她全身上下周旋,而后受刺激一般向双手规矩,一个阵图在慕烟云双手之间展开,向四方扩散,笼罩了整个丈顶峰。
此时十九路正搏命运阵,当然不知下面境况,叶霄却尽收眼底。
图云阵,以命换一时之壮阔,实乃搏命之举。
“师傅!”叶霄喊道。
“霄儿,倘若我给你改变一切的机会,你会珍惜吗?”叶莫潇笑道,嘴角的鲜血更添悲凉。
“徒儿不懂您的话!”叶霄慌乱道。
“九……九鼎天罚阵乃极阴之术,而图云阵是……是极阳之卦,二者若搏命相交,阴阳相合,则宇者撕扭,宙者错位……”
“您的意思是时空穿越!”
“以目前的能量负荷,足以送你回到二十年前……你还有机会改变这所有发生的一切。”
叶霄一愣,猛然看向头顶纷飞的紫电和金光,猛然扭回头问道,“我该怎么做?”
慕烟云艰难地扯下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只翠绿玉佩,佩为圆形,雕刻细密花纹。
“去艾索尔大陆的维亚城四十九号找你的父亲叶莫潇……”将玉佩递给叶霄,沉重的压力让她说起话来极为艰难,“据说这是他的师傅——也是他的……”
言至此处慕烟云顿时失声,仿佛想到了什么隐秘的事情,而后看着叶霄露出几抹苦笑,继续说道,“……传给他的——你们父子还真像呢……”
随即慕烟云不忍重负而单膝跪地,头顶金色光芒却愈加蓬勃。
“你该走了——记得帮我转告你父亲:’有时,失去一个人,比失去整个世界,更为痛苦’。”
未等叶霄发言,金色光芒瞬间将他吞没,失去视觉,失去知觉,恍然消失于这世间。
他在茫茫中嘶吼,不断地呼唤着他的师傅。而此刻的他却不知,他的师傅和那许多的亲爱的人,正在过去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