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下来，甘蓝色的天空飘着软软的云，阳光从枝叶中钻出来，投下一片花的影子。
原子摁动手机屏幕，把选好的题目发过去。
然后倒栽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她一个激灵坐起来，点开。
［连辛同学：［语音］］
原子戴上耳机，怀着虔诚的心点开。
冰凉凉的声音顺着耳机、带着电流震动了耳膜，窜进全身的每一个神经。
原子揉揉莫名发痒的耳朵，再戴上耳机点开语音，努力集中注意力在连辛的说话内容上。
连辛语速不快不慢，讲题会尽量说得简洁明了，但原子却把这道纠结了大半周的题听懂了。
她感激地挑了个卖萌的表情回了过去，表示自己听懂了。
又积攒了几道解题情谊后，她觉得自己应该够格了。
［原子：连辛同学，太感谢你了！］
［原子：你最近有空吗，我们一起出来玩吗(^0^)/］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
原子捂着眼，眼睛透过一点点指缝。
［连辛同学：抱歉，没空。］
原子一下就泄气了，嘴角抿下去。
果然嘛。
又有信息震动。
［连辛同学：下次周末吧。］
她愣了下，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口里装着的是被阳光融化的奶油，欣喜又惊讶。
她们真的是朋友了吗！
感觉她跟传闻的完全不一样，是因为自己吗？不不不，不要自作多情。怎么办……果然是因为她太好看了吧！
虽然原子也觉得自己最近情绪敏感得有些神经质，但归根到底只有在连辛面前才会这样，所以她并没有变得很奇怪。
因为，太想和连辛成为好朋友了啊。那样一个完美的人。
国庆假期一过，便是无休无止的学习和作业了。
嘉燕对着作业奋笔疾书，嘴里碎碎念道：“真羡慕你们能在假期写完作业的人，我一碰手机就完全停不下来了，万恶的小说游戏啊……”
“话说原原子怎么一个假期都没有出来玩过啊。”民鲤叼着吸管，懒懒地靠在桌上问。
“嗯，其实我有个远大的理想。”
“哦哦，弯道超车吗，我懂我懂，你们这些学霸的老套路了。不过你都年级第二了，难不成是想在连辛上面？”
“啊，才不是。为什么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怪怪的。”
原子的视线被一晃而过的青色吸引了。
窗外，瞥见那位眼熟的绀青色制服的高挑少女，跟在旁边的是数学老师，正絮絮叨叨跟她不知道说些什么，看上去很是恨铁不成钢。
连辛表情疏离，对待老师的话不甚在意的样子，抬手撩起耳边掉落的五黑发丝于耳后。她像是高踞在山顶上的、有着灼烧眼球却忍不住去采摘的鲜艳刺人的花，她神色看上去永远都有几分轻慢讥讽，好像哪怕世界末日也不能让她换一下表情，但又不惹人厌。大家私底下对她的评价也只是高冷、不大合群的优等生。
路过十四班时大部分男生的注意力集中都在窗外了，像是打开冰箱，冒出来一片白气，声音冷了下来。直到完全消失在众人视线，教室里才恢复之前的闹哄哄。
才不是。
原子回想着连辛淡漠清冷的眸子，习惯性下抿的唇角，还有偶尔路过时看见她左手支下巴，右手转笔，看上去漫不经心的侧脸。
只是想要在学期结束前，让连辛稍微地，注意到自己。
仅此而已。
她想。
十月底，秋风略微带了些凉气，正是转季易感冒的时节。
原子从床上懒洋洋地爬起来，回神后猛地打了个哆嗦，吸吸鼻子。
很不幸，她似乎中招了。
潦潦草草地结束早餐，原子勾起包飞快地冲出家门，对正想给自己冲一包感冒药的妈妈挥挥手。
绕开王大爷家那只凶狠的大黄狗，原子步伐轻快，同迎面来的几个邻居大妈打了招呼。
连辛穿着秋季制服，袖子长度到手腕，制服裙换成背心式的，内搭的毛绒绒的毛衣看上去暖洋洋的，笔直而细长的小腿外包裹着黑色的长袜，展现出十六七岁少女独有的、难以言说的涩气和气质。她身形纤瘦修长，正微微低头看手中的书，赏心悦目的姑娘惹得路过人频频回头留以注目。
“早上好。”原子走上前，轻轻碰了下她的左肩。
连辛倒是熟练地往右边看，两人对上视线，原子率先没憋住笑了起来，连辛没太大反应，但是漆黑的眸子带了些独属于秋日刚起床时的懒洋洋，略微上挑的眼眶也缓和下来。
“早上好。”
“年级第一连辛同学，你觉得今天考试怎么样，有信心吗？”原子又靠近一点，她觉得连辛穿的很暖和，稍微蹭点应该没关系吧？
“还行。”连辛低垂着纤长的睫毛，在眼里投下一片阴影。
啊啊，几次考试都是这么说的，不是“还行”，就是“一般般”。
行吧，或许这就是优等生的自谦，不过对比起对待其他人的单调千年不变的“就这样”已经是最温和的了，对于高冷的连辛同学不能太高要求。
“连辛同学，这次考完试能一起出去玩了吗？”原子还记着之前国庆时她应下的事情呢。
她眼睛闪闪发亮，虽然经常见面，但连辛穿便服的样子可是少之又少，两人也没有一起拍过照……啊啊要是真的能和连辛同学合照，简直能够她吹一年啊！
作为连辛头号粉丝，原子如此想着。
“扶稳。”连辛漆黑眸瞳瞥了她一眼，平静地翻了个页，右手拉住电车吊环，“要是考到第二的话。”
原子也在附近抓住扶手，站住。
“那你说的哦。”她略微仰头，盯住少女的平静如潋滟湖水的眼睛，后者眨眼，稍一歪头，殷红丰满的唇吐露出声音让靠得近的原子耳膜一酥。
“本来，就是既定事实啊。”
她在一旁低头，红了脸。
糟糕，为什么简简单单一句话被她说出了情话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清早就被撩的魂不守舍的原因，总之感冒稍微加重了一些，上午考完试后能清晰地感觉到脑袋昏沉感。
不过原子不大当一回事，有次还带着三十九度八的烧跑完了八百米呢，这点感冒当然没太大影响。她接了杯热水灌下去，继续看起了题集。
下午考试确实过得很顺利，最后一科余下几分钟还有空余精力盯着前面那位年级第一同学一头乌黑长发发起呆来。
只不过在收卷铃打响后，脑子里那根紧绷着的弦似乎撑不住了，嚷嚷着宣告就此怠工。于是在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便“咚”地砸在桌上了，隐约看到老师和周围同学震惊的表情……
好像有冰凉凉的感觉，她发现自己正浸泡在水里，手脚使不上劲儿来，张开嘴也只能吐出一串串泡泡，任凭窒息感淹没过胸腔，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无尽的蓝白色，没有那个人吗？
……原子从梦里惊醒，大口大口喘气，像是死过一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考场上晕倒了，还好都考完了，要不然第二绝对保不住，到时候岂不是又错过和连辛同学一起玩的机会了吗……诶？原子打量了一下四周，应该是校医室，但是没有一个人在，她后知后觉脑袋还是有些发烫，胃部海浪翻涌，于是马上躺下。
等了一会儿，听到门被打开。
来人是连辛，正端着饭盒朝她走来，看包装袋显然不是学校食堂的。
“连辛同学，是你带我来校医室的吗……麻烦你了，谢谢你！”
原子稍微脑补了一下当时情景，代入一下公主抱，顿时捶大腿痛恨自己怎么晕得那么死，但凡能看到一点点……
“不是我，是老师。”连辛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冒着粉色泡泡的幻想。
“哦哦，这样啊。”她尴尬地关闭了幻想频道，莫名感觉连辛似乎有点生气？难道是因为没有告诉她自己生病的缘故吗？
连辛的样子确实和平常不大一样，不耐烦而下抿的嘴角弧度加深，上挑的眼角显得更严肃了，漂亮的眉毛有些不自知地皱着。总之整个人都散发着——“我不爽，很烦躁，别惹我”的气场。
原子稍愣，强压下心头涌上的甜意，一时间好像浸泡在蜜糖里，连发烫的涨糊感都抛之脑后。
自己果然还是特殊的对吧。
毕竟她对待别人可没有这个待遇啊。
“喝粥。”连辛好看白皙的手拆开包装袋，看上去像是在摆弄一件艺术品。
“嗯嗯……”原子的胃不太舒服，但是确实需要进食了。
现在是正午十二点多，四周安静极了，仔细听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偶尔的翻书声。
连辛端坐在一旁椅子上，垂着眼眸看书，长腿随意搭在一起，黑色长袜勾勒出优美的弧度，果然不愧有鸣高腿玩年排行榜第一的称号。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她现在挺矫情的，鼻子发酸。
“连辛。”开口才发现嗓子发哑，含着点哭腔。
“嗯。”
“……我们周末去哪？”
连辛投过一个能让人沉静的眼神，看了她许久，久到原子感到有些不适应，低下头。
过了会儿，听到她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看你什么时候病好再决定。”
“嗯嗯！”原子闻言放下心，好好地躺回病床盯着连辛看书的侧脸。
下午，空调的暖气不太够，原子从梦中醒来，搓搓手臂放回被子里，生怕二次感冒。环顾四周，连辛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上课。
她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躺了会儿没收到回信，翻身起来，自己给自己量了体温，烧已经退下去，鼻子通了，鼻涕也不流了。
她自我感觉十分好，于是一边给连辛发消息一边往教室慢慢走去。
看时间早就放学了，不过参加社团活动的同学还留在学校，有几个认识的同学看到她也过来关心了几句，告诉她今天的值日已经帮她干好了。
原子感激地道了谢，又得知连辛还在文学社活动室。文学社就在综合楼后面荒废了的圆顶小屋里，安静悠闲的环境确实适合文学社。
秋风懒懒地吹拂高到小腿的野草，发出沙沙声，绿色中鲜红的花像是点燃的火焰，燃烧了午后的空气。
原子一面走一面看手机，奇怪了，怎么还没回啊？
走近屋子才看清那儿的两个人，一个她自然很熟悉，就是不回她消息的那个，另一个男生看上去神色很是紧张，他腼腆低头，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每说一句话就局促地笑笑，脸早已红了大片。
看这架势，阅文无数的原子自然知道代表了什么，留在这偷听确实不是件道德的事，但她的脚底像是生了根，怎么也移不开步。
站得这样明显，连辛自然一眼就看得见。少女不耐烦地扯了下嘴角，回过头对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抓着制服包朝原子走来。
连辛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和平静，漂亮的眸子情绪不明。见原子还在看那个男生，扯着讥讽的腔调开口：“还不走？”
男生面色惨白，双眸失神，看上去被拒绝得很惨。原子收回目光，笑盈盈地跟上少女。
“来了。”
嗯，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年级第一发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