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是恶魔，齐恩确信。
她也被诱惑，一步步走向深渊。
——
周末，齐恩喝了口桌上放着的水，与妈妈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齐恩穿着墨绿色碎花长裙，像是刚绽开花蕾的初春。她的头发微卷，碎发被别到耳后，露出可爱的脸蛋。一向如此，所以齐恩很自然地接受这些注视。
可能是因为来得早，馆内人不多，三三两两有些冷清。她目光四处扫了一眼，朝另一旁正跟一个女孩说话的师兄小幅度挥挥手。
师兄也看见了，走过来笑道：“大周末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齐恩笑着回应，同时也看到了跟在师兄身后的那个女孩。
“哦，忘了介绍，这是小学妹檩，高二书画组的，老师让我把她叫出来。”学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齐恩，“不过我有点事，怕是不能陪小学妹了，你能不能帮我带带她，就随便参观一下。”
“好啊，”齐恩愣了下，然后朝檩伸手：“你好，我叫齐恩。”
“齐恩学姐好。”檩抿着下唇，“麻烦学姐了。”
“没事，反正我也没什么要紧事。”
“那我先走了！”学长一看事成了，道谢几句就离开了画馆。
檩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头就见那个叫齐恩的高个儿学姐正看着自己，马上移开视线，“学姐，我们……”
“你很怕我？”齐恩饶有趣味地歪头，打量了她一番。
她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可爱的小学妹，要不然一定会记得的。
“学姐怎么会这么想呢？”檩转过身走了几步，仰头看墙上的画，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齐恩扬起嘴角，眼里的光微微闪烁。她走到檩身旁，羊尾辫跟着在空中甩出优美的弧度，“用疑问句回答疑问句，十有八九是说中了。”
“……学姐觉得这幅画怎么样？”她伸手往前方一指。
正方形画框中，女孩右手捏着一束深色蓝玫瑰，眼睛懒懒地半睁开，红唇张开像是轻声细语说着什么。
齐恩眯了好一会儿眼，遗憾地耸肩，“抱歉，我不太会欣赏。不过让我评价的话，我会说，很好看。配色看上去很舒服。”
“嗯，我也是……不过我觉得她的眉形跟学姐很像吧。”
“嗯？”
“还有眼睛，颧骨旁边这颗痣，唇色同学姐大概也是同一款……啊，还有辫子呢。”她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目光专注地盯着画，手指从上往下在空中一点点描绘。
“……”
最后，食指调皮地顺着垂下来的方向点一点画框右下角的作品名
——《氢》
以及旁边的画师名：磷。
“……”
两人在冷清无声的空间里对视许久。
“……磷，檩？”她红唇轻起，若是仔细观察嘴角能发现与画上的角度一般无二。
“全部猜对有奖励哦，幸运观众学姐。”檩眨眼，眼里的光亮晶晶的，犹如月光在水中浮动泛起层层水波。
齐恩舌尖舔了下干燥的下唇，“氢，齐、恩。”疑问句变为肯定句，她说得很急。
檩一改几分钟之前的沉默不语，此刻摇头晃脑，轻快地晃到齐恩面前，说：“啊啊，真是聪明的学姐。”
那人笑意一闪而过，昙花绽放般短暂。齐恩也跟着勾起嘴角，手指不自知地悄悄蜷缩起来。
“这是我哥哥的开的画馆。”檩一面走一面说，她看了齐恩一眼，“嗯……要是你真的喜欢那幅画——”
齐恩跟她对上视线。
“可以买下来哦～！”跟恶作剧成功一样得意十分，脚步轻快了不少，走在齐恩前边。
——
她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望着画，脑内回想着初见时的那个场景，一遍遍过滤回忆，摘掉痛苦的污垢，只剩下那些平淡却能让她自己欢喜许久的糖渣。
“檩”这个字已经渗透进齐恩行为的每一个角落，乃至每个辗转反复的夜晚，模糊不清的梦里。
那个人会叫她“学姐”，会缠着她当模特，会故意给她惊喜和希望，转瞬亲手摧毁。
齐恩把檩堵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大声质问为什么不理她。
“学姐啊，我也有自己的隐私的啊。”她似乎很苦恼于齐恩的无理，然后开玩笑地逗她说：“我也有其他朋友的啊，怎么也是他更有优先权吧。”
像是凉水浇头，噗地扑灭了心中的那串火。其他朋友？
“啊。”檩一拍脑袋，看看手腕上的表，瞪圆了眼睛懊恼道，“抱歉抱歉，但是我真的得走了，到时候再陪学姐了……！”
檩刚往教室门走了几步就被用力一拽，撞进柔软的怀里。
“齐恩？”
檩怔在原地。齐恩眼眶通红，水光隐隐泛起。眸光不复以前的纯澈温柔，看上去咬牙切齿又沉静。
午后阳光照常燥热，就是风也是滚烫的。蝉鸣声惹人心烦意乱，无一不在衬托室内稍显暧昧的气氛。
齐恩忽然开口，话语故作冷静稳定，但那点哭腔暴露了不明的思绪：“你说过的吧……猜对的那次有奖励。”
是什么……不言而喻。
她的手抓得很稳，指尖紧紧扣在上面，生怕那人就这样跑走。
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理智告诉她不可能，后果让她有些窒息，但机会恐怕只有这一次了。
“真的吗？齐恩，想好咯。”女孩儿眸色淡淡，半是诱哄，半是疏远。
这一丝疏远让学姐那点所谓的理智瞬间崩溃。
清澈的光线半透过窗洒在课桌上，懒洋洋的像是一只不想翻身的猫主子。在躁人的一片蝉鸣里，学姐丢掉羞耻和嫉妒，吻了下去。
“这样啊。”女孩抱住她的腰肢，咬上她的耳垂，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两人只差一指间的唇上，“勉为其难，让我教一下学姐吧。”
她不知从哪拿出的一颗小小的水果糖，拆开包装袋咬下去，迅速吻住齐恩的唇，舌尖抵住糖往里面送。
齐恩眼底泛着水花，唇齿间的甜像是炸开的一抹烟花，席卷了味蕾和身上所有的触感……
下课铃响，檩勾住背包带往外走，脸颊带着若有若无的桃红色，镜片之下的眼睛有几分沉静，回头，颇为腼腆地笑道：“学姐不要一幅我欺负了你的样子啊。”
齐恩跟在身后低着头走路，睫毛轻颤，步子紧张无措，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檩眨眨眼，把手上的糖递给她，当作安慰，“送你了。”
“明天见。”齐恩接过，在岔路口故作风轻云淡地转身。
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那个离去的背影，手无力地下垂。听那片还未消失殆尽的蝉鸣，风吹过树叶响起的沙沙声，仿佛那个甜腻的吻还未结束。
那人怎么可以，那么狡猾。
……
她和檩的关系迅速恶化，没有过渡期，一切厌恶都源于她的不满足和嫉妒。
她讨厌檩的风轻云淡，讨厌檩的游刃有余，讨厌檩戏谑的眼神，讨厌檩漫不经心和那股置身事外的态度。
为什么可以招惹完她就这样拍拍手走掉！为什么只有她承受单方面的痛苦？为什么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她！！
齐恩觉得不公平，这场她以为的HE戏剧实际上只是独角戏，檩成为了台下那个挑剔的观众。
要是可以重新来过，真希望……真希望
能让她露出，有破绽的表情。
“对待宠物，要温柔点。”触碰划过那人白嫩的脸颊，指腹传来温热的触感，齐恩眼底满是笑意。
这样呢？
心中的小人问道。
还不够，还不够……
对啊，应该让她哭，让她求饶。
让她露出比平静还要有趣得多的表情。
或许是看懂了她眼中的欲望，檩闭上眼，弱声乞求。
“檩檩，知道了吗？反抗我的下场。”齐恩摇头笑了笑，抬起檩的脸，将她的惊慌恐惧一并收进眼底。
像是在欣赏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那个人来了，他们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齐恩忽的笑出声，声线柔柔道：“学弟倒是不心疼，每次都等着我出来才领檩走。”
“学姐也真是不怕死，在风纪委员长眼底下闹事。”易昂捏着袖章，幽幽的眼神淬了毒似的，也跟着笑道。
“你也不会举报不是吗？”
易昂看着那个背影，精致的面容有些扭曲，咬肌绷得死紧，漂亮的眼中掠过几分嫌恶。
再回过头，已恢复了往日的温雅。
他紧盯着坐在地上无聊地玩自己领结的那人，喉结轻动。
檩的校服被弄脏，裙摆略显凌乱。
他确实能领会到那个疯子的想法。
这样的她让人沉迷，深陷其中，无法逃离。
“同学，你需要去医务室。”
“谢谢。”
她笑得像个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