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西南高原上的一条山脉,从重阳到第二年端午,山腰以上都笼罩在一片雾中,或浓或淡。
山顶部位是一个十分陡峭的山包,四面都是悬崖,悬崖上生长荆刺,霜雪与荆棘共生,当地人将这山包称之为雪崖。
雪崖已经很多年没有披过皑皑白雪了,崖边的桃花倒是一年比一年红,从离开的第二年开始,攀崖就截止了,也就是那不畏险峻的少年,不再回来摘桃花开始。
高原上的农家,都是依山而建。零零散散的坐落在山腰,顺着山溪一路向下。一尺厚的大青石叠叠重重,杂草从石阶的缝隙里钻出,荨麻生长在两旁,向上蔓延,一直到老宅的龙门。
老宅是民国初年的砖瓦,我在村里辈分极高,是一坡人的叔公。与我一同长大的,关系特铁的侄儿,平日里最喜那雪崖,但凡有空闲都要去爬一次。前人传说,雪崖上住着神仙,你看到的每一颗石头,说不定都是神仙曾摸过的,带着仙气,以至于每次都带回来一小块碎石,放置在龙门下,有何用途却是不知。
后来这些孩子心性不知从何时开始消失了,没有征兆。攀了十年的雪崖,竟也舍得离开它,少年是个赶路人,仿佛一夕之间便没了踪影,无迹可寻。
离开那一年,我十九岁。
我叫卓然,我用七年的时间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混日子不会有好下场。现在我需要再花七年的时间,来验证其是否为真理。
古人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如今,两座城市我都生活过,原来,她们也是冷漠的,冷漠得不会留意任何人的过往。但更多的,还是愿意拥抱这一分冷漠,这会让人保持清醒,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初到杭州时,便去了西湖,这就是这座城市的标志了,总觉得来一趟杭州,不去西湖走走,便就白来。去一趟西湖,不吃顿白鱼,也是白来。
总之,我到过不少地方,都算是白来。
十九岁能有怎样的判断力呢?个人经历不同自然不同,到了异地自然需要工作,离开了父母的羽翼,就得自己煽动翅膀。
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生鲜超市做学徒,鱼肉果蔬都经营,跟了一个师傅养鱼养虾,切肉解肉。师傅比较懒,他有一把摇扇,一看就很值钱,每当师傅拿起他的扇子,就开始支使人,见我动作麻利,于是很多活儿都是我的。那时候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总有一天,我也要有这么一把摇扇,也要做师傅。干!
由于果蔬必须每天都是新鲜的,店里又为了照顾我的贫困,每个月多给我一千块工资,但我得凌晨四点起床到店门口卸车,一小卡车的果蔬,以及半只猪。十九岁的身板就得搬三个钟头。我喜欢,也享受这种浑汗如雨的感觉。
就这样,从五月,到七月。恍惚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