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即将结束,花店开业。
这个季节里,应当有一种花开的最好。
进来买花的是一个小姑娘,她手里面扯了半张被撕毁的画。
“姐姐,我想要这个花,可以么?”
我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玻璃房折射的阳光映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
她干净的眼睛里盛着泪水,声音却很平静。
“小妹妹,把画我看看可以么?”
我摸了摸她本来就乱如杂草的头发,从她的手里接过了画。画是用水笔画的,黑白线条勾勒的除了有几个脏手印,画面很干净。只可惜被撕毁了一半。
画的中央是一簇枝丫,上面盛开着一朵花,由于刻意突出了花的构型,所以很好辨认。
我蹲了下去,和小姑娘平视,“你为什么要买这朵花呀?”
小姑娘咬着嘴唇,眼睛里的泪水就顺势落了下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因为,我姐姐,我姐姐想要这朵花。”
生怕我不答应,她又伸出手想拽住我的衣袖,又或许是知道自己的手太脏了,不忍心放到我的白衣服上,所以赶忙补了一句,“姐姐,你这里,你这里有这种花吗?”
“有的。”
我用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我现在去给你找。”
“谢谢姐姐!”
小孩子真的很好哄,这才一会儿,她就高兴地笑了出来。
小姑娘要找的花很特殊,不过正巧这种花在店铺后面的小院里就有,我剪了一朵下来。
小心地用白色的纸包好,我盯着那朵粉的妖艳的花又看了几秒。
小女孩很高兴地离开了,甚至连画都忘了拿。
我看着那画出神,隐约看见了画这幅画的人。
那是个孕妇,看肚子的大小,应该有五个多月了,她的面容很年轻,小女孩叫姐姐一点都不为过,也就十几岁的样子。
她趴在只有一条狭窄窗户的窗沿上,拿着断了一节的水笔,用一种艰难地姿势,描摹着书上的花。
她待的房间很窄,只有一张小床,就已经塞满,墙角还有个尿壶,整个房间又脏又臭。
窗户外面的光,几乎照不进来,就好像希望也未曾光临过这里。
她画着画着,突然有个小脸从窗户看了进来,“姐姐!我来找你玩啦~”
“姐姐你是在画画吗?”
孕妇笑了一下,咧开嘴笑的时候,全是残缺的牙齿,像是被人打掉的。
孕妇不会说话,点了点头,指了指画,又指了指自己。
“姐姐是想要这个花吗?”
孕妇又点了点头。
“好!那我给姐姐摘去。”
孕妇又笑了。隐约可以看出孕妇的面容原本是个顶漂亮的人儿。
可是变故发生了,孕妇房间的顶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她慌忙把画撕了下来,慌张之下,把画撕坏了。但她来不及了,她把画飞快地塞了出去。
孕妇住的房子是在违建的地下室里,所以门是从上面开的。有个绳梯放了下来,接着下来一个人,看起来很瘦弱,但是目光却透着狠厉。
“我让你不要天天看外面,好好养胎你听不到吗?”说着就朝着孕妇的大腿踹了一脚。
小姑娘急得想喊出来,但是却被孕妇用目光制止了,她用一种哀求的目光想让小姑娘快点走,想让她别声张。
因为她知道,如果外人帮她喊救命,根本就没办法救她。而她迎来的,将会是更加狠毒的一顿打。
她慢慢弯下身子,跪在床上,几乎是蜷缩在一起,恳求男人不要再打了。男生却似乎不解气,点了支烟,故作姿态地抽了一口,然后狠狠按在孕妇的背上。
孕妇甚至连喊叫都发不出。
小姑娘捂着嘴从窗户边跑开了。到处找这种花却怎么也找不到,只好来到了花店。
我捏了捏鼻梁,放下了画。现在的小姑娘已经走到了地下室的窗户边上。
那里面已经有了血腥味,她定睛看着,发现男人走了。
“姐姐,花,花我给你找来了。”女孩喘着粗气,说着就把怀里揣着的花,从窗户塞了进去。
孕妇已经很虚弱了,她也不知道哪里正在流血,她慢慢爬到了窗户的下面,拿起了那朵漂亮的花。
然后,她把花吃掉了。
后来一些时候花店门口路过几辆警车,我透过玻璃门看出去,车里坐着那个男人,和哭到失声的小姑娘。
孕妇死了,救不回来了。
我看着后院潇洒洋溢的夹竹桃,白色和粉色映衬着绝美的晚霞。
原本的女孩也是这般美丽,她是个学美术的艺术生,有次去农村写生,和同伴落了单,就此失踪。
再发现的时候,是个吞了夹竹桃死去的孕妇。
她终究是美丽的蝴蝶,无法忍受暗无天日的折磨,无法安然地生下罪孽的孩子,无法忍受将她嗓子毒哑的人成为孩子的父亲。
正巧有天她的窗户边上掉下来了一本农学书,在里面出现了夹竹桃,这个计划就这样开始了。
忽而看见有只蝴蝶停在了夹竹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