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竹剑兴致勃勃的听顾颜的“著名花楼解说”，不经对她的好奇又多了几分，她除了宫女以外，一定还有什么别的身份，不然，深居宫中的宫女，上哪儿知道这么多时下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女人耻于知道的东西，她几乎了如指掌，尤其是冠艳楼絮燕楼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莫非，真的是那儿的花娘？
“小狐狸，絮燕楼离这儿远吗？”裴竹剑动了打听人的心思。
“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过而已。”顾颜忽然觉得自己说漏了什么，毕竟话太多也不好，知道得多，尤其是让别人觉得你知道得多，实在不妙。顾颜懊恼的垂着头，得意忘形了吧？差点把老底都抖出来了。真是的，在这家伙面前怎么就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在这样下去，自己的老底就要被摸得一清二楚了。
“那我们慢慢找找好了。”裴竹剑不急不缓的拉着顾颜到处转。
“什么？”顾颜不可思议的看着裴竹剑，带着女人逛妓院？他脑子坏了？
“谁叫你把絮燕楼说的这么好呢？”裴竹剑无所谓的说，仍然把顾颜带进自己怀里，他们暧昧的关系早就在今天早上成为定局，任谁也扯不开了。
裴竹剑的运气不错，左转右转就找到了，絮燕楼和别的妓院一点也不一样，既没有拉客的花娘，又没有浓厚的脂粉味，给人的感觉很干净，像高档的酒楼。可是眼尖的顾颜看见——门口站的居然是水心？
“水心见过姑娘，公子。”水心低眉顺眼的让着裴竹剑顾颜，没有一点异样。
顾颜心惊胆颤的进了门，好在水心长了不少眼色，在外面仍然淡淡的，并没有认她，让她很是松了一口气，要是被这个精明的裴竹剑看出来，就算什么事都坦白了。可是，水心在这里干什么？
“二位请进，是吃荤吃素？”水心不动声色的向顾颜眨眨眼，颇有几分俏皮的感觉，意示顾颜一会儿外面说话。
“嗯。”裴竹剑没太听懂，毕竟顾颜发明的这样的问法文明多了，不是一般粗俗的花楼常用词。
“请问公子，姑娘，是要人陪酒？还是看歌舞呢？絮燕楼今日萍水姑娘献舞。二楼有雅间，是观赏歌舞的好地方。”水心保持着微笑，看上去老练了不少，不是当年和老鸨又哭又闹的小姑娘了。
“按你说的吧。”裴竹剑莞尔，奇怪，这里男女通吃？连顾颜都不拦着？
顾颜惶惶的随水心上楼，挑了一个不显眼的位子，裴竹剑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紧挨着顾颜坐下。
顾颜心不在焉的看着歌舞，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啦，都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没人比自己更清楚接下来的舞步。裴竹剑倒是津津有味，时不时接受邻座的美人暗送秋波，报以温柔的笑容，凤眼一眨，就不知又有多少人陷入了他的陷阱。顾颜说不出来的烦闷，又不好当口上一走了之——这不是砸自己招牌啊。
“花前月下，萧笛声婉，正是美人动情之时。”水心显然是今天的主持人，风度翩翩的站在台上，“接下来是一个互动节目，请萍水姑娘在此击鼓，各位来宾传绢花，鼓停花停，最终花落谁家，就由谁为萍水姑娘伴奏，琴瑟琵琶皆可，说不定一举得到美人心，换春宵一刻，千金难寻啊。”
这是顾颜体谅姑娘们的卖身方法——在这里的姑娘，如果有看上的人，就在花落到他手中的时候停下，如果没有，就在女客手中停下，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就免了一场男人争金夺银的疯狂竞价，也让姑娘们心里好受一些，毕竟是自己挑客人，不是客人挑自己，在这个时候，就像姑娘们出嫁一样，是每个人都会认真对待的。
顾颜看着萍水，心里突然感到难过。她是最心高气傲的人，向来没有人入得了她的眼，如此骄傲的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自己曾经为她赎身，不料不过三日又被狠心的叔叔卖进了别的花楼，被打得遍体鳞伤心神俱碎，当她伤痕累累的救出后，竟扑通跪倒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的起誓一辈子为四姑娘效忠，可怜的人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了灵气，对世界再没有丝毫留恋，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她的恩人，如果不是自己怜悯她，恐怕在被嬷嬷逼着接客的那一晚，就悄悄的死在没人知道的角落里。
萍水自从入了絮燕楼的门，日子就好过不少，没人逼得她接客，毕竟顾颜办得更像是一个歌舞坊，不吃姑娘们的卖身钱，接待的客人也是自诩风流雅士的文雅客人，不会有粗俗的言语，彬彬有礼的对待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就算如此，萍水依然不接客，她是真正的心如止水了。
嗵嗵的鼓声想起，大厅里安静的甚至能听到呼吸声，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绢花，萍水姑娘的容颜毕竟是极为吸引人的啊。顾颜暗笑这些伪君子，目光不免投到裴竹剑身上，他仍然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似乎没有一点动心的样子。不对呀？这家伙看不上萍水？不可能吧。
鼓声在裴竹剑手中的时候停下了，很多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埋怨萍水就这样落入了一个小白脸手中。顾颜的眉皱的更高，她絮燕楼出了名的冰山美人，春心大动了？
裴竹剑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鬼样子，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的走下楼，顾颜同样面无表情，心却狠狠抽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希望他拒绝萍水，但只是一瞬间，又陷入了一片孤单之中。
站在台下，裴竹剑机械的演奏，看着顾颜极力掩饰的失落，心里空落落的，他的小狐狸，又在胡思乱想了，不知道今天一过，自己还有什么资格陪着她，那个约定不过是缓兵之计，他根本就没有把握可以再一亲芳泽，只是想让她心情好一点而已，可现在看来，似乎什么都不在原定的轨道上了。
“你不该上来。”萍水笑得凄凉，自己早就应该看出来的，裴公子的心都在四姑娘一个人身上，而从来对男人不屑一顾的四姑娘，好像也动了情。也罢，反正自己从来也就不会对男人产生幻想，就当是帮四姑娘试探他吧。四姑娘对自己是真的好，从来没有人会像姐妹一样关心自己的一切，她不能对不起四姑娘。
“为什么？”裴竹剑的语气同样有一些落寞。
“你旁边的姑娘会伤心。”简简单单一句话，点破了裴竹剑和顾颜两个人的心思。萍水依然冷艳的表情变得温和，“好好珍惜她吧。”四姑娘没有人配得上她，也许你是例外。
裴竹剑的琴声响起，萧瑟悲情，暗透着他的寂寞，流连花丛只是为了报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真正喜欢上了一个人，会是怎样的感觉。
“四姑娘？”水心坐在顾颜身边，试探地问。
“哦。”顾颜回神，看上去没心没肺的裴竹剑，怎么会有这样凄楚的琴声，难道他也有不可启齿的秘密？
“看来，夌水会要招婿了。”水心打趣儿的调侃顾颜。
“小丫头说什么呢，哦，是不是看上谁了，想要姐姐帮你做主啊？”顾颜飞快的反过神来，毫不客气地反驳。不料，水心却果真飞红了脸。
“四姑娘，你瞎说什么呢。”水心低着头，不安的抓着衣角。
“哟，让我说中了？”顾颜促狭的逗着水心。
水心好歹在夌水会摸爬了几年，迅速转变于自己不利的话题，“柳夫人说，这个月，也就是三月底，要彻底扳倒辞音阁，问问姑娘有没有什么新点子，又快又省力的。还有，芸娘有任务派到临凤城了，这些天就没人保护你了，你自己要小心啊，别再半夜三更跑出去了。”
“好了，”顾颜不想提到那一晚，看了水心一眼，“你们的消息真是灵通啊。”
“哈，那是。”水心识趣的不再往下说，“我现在就在絮燕楼当差，有事及时通知我啊。”
“嗯，你刚才说整垮辞音阁？”顾颜的脑筋从儿女情长上转变得到也迅速，“我刚才还想着合并伊梦楼来着，这样吧，你和夫人说，现在伊梦楼摇摇欲坠，最好尽快把伊梦楼收在麾下，福利好一点，花想容会动摇的。”
“这倒是不错，花想容毕竟还有一定的名声，联起手对付辞音阁，应该没问题。”水心很快同意顾颜的说法，“我这就向夫人禀报。”
“对了，收购回来不用对花想容客气，杀杀她的威风。”顾颜想起沙雀会还一肚子气。
“知道了，公报私仇。”水心嫣然一笑，退下了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