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三月初三,按崇祯帝旨意,惠昭王朱由橏葬于洛阳城外白马寺南、洛水之畔,墓地极简。
是日,洛阳城内白绫铺天盖地,洛水河畔十数万百姓身穿白衣,哭声震天,白烛无数惨然无光,纸钱若雨火烧十里,燃香烟云漫空蔽日。
王府中一众佳人哭的个个昏死于墓前,周管家哭得数次昏厥几乎要咽了气。
白马寺众僧在主持智真大师的带领下,数百人不顾天寒坐于墓前,接连七日念经度佛。
......
三月初三乃上巳节,自大明崇祯帝继大位之日起计,于四千二百二十余年前轩辕帝于是日生,数千年来,百姓们均在这一日祭祀轩辕黄帝,感谢轩辕黄帝带给百姓美好的生活,崇祯帝也不例外。
三月初三,除了带领百官祭祀黄帝外,崇祯帝更加怀念其兄弟朱由橏,若无朱由橏,大明的江山说不定已无法保全。
于是,在祭文中,崇祯帝将朱由橏之功绩上达天听,亲述祭文时声泪俱下。
百官们个个禁声不语,百姓们个个痛哭流涕。
祭完黄帝回到寝宫,王承恩来报,崇祯帝方知李海儿带兵南下事,丝毫不以为杵,心中反而默默的赞许不已。
李海儿当真是个有情有意之人,有这种人守护身侧怎么都放心。
崇祯帝遂让王承恩知会袁贵妃,将朱琪琪接至周皇后处,一家人团聚、团聚,说些话解除些思念的苦痛。
一直留在宫中的朱琪琪,被崇祯帝封为荣安公主,封地于柞县。
自朱由橏死后,荣安公主表现的极是平静,一直是开开心心没有丝毫痛苦的模样,于宫中有说有笑,有宫女不忿报于袁贵妃,袁贵妃却是更加心疼之。
一个从死亡边缘被救回的人,自然是将一切苦难深藏于心。
接崇祯帝旨后,袁贵妃即带着身边的几位侍女去咸福宫。
方到殿前,有数个宫女惊慌尖叫着奔出宫来,忙怒声喝住,宫女们见是袁贵妃俱是惊惧不已。
原来不知何时,荣安公主一匹白绢悬于寝梁,早已是死的透了。
袁贵妃顿时泪如雨下,思前想后,以致于失声痛哭。
料想这些宫女、太监们平日里根本未将荣安公主放在眼中,更不知如何欺凌,以致于荣安公主何时去的也不知晓。
袁贵妃哭泣不停,同时令宫中侍卫,将咸福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尽数拿下,欲将之乱棍打死,去陪荣安公主一程。
袁贵妃这一发威,后宫中早已是乱成一团。
周皇后闻听后,忙携田贵妃,并带着数百的宫女、太监急至咸福宫外,见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心里的怒火早冲上九宵。
不过,周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行事极有方略,将相关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的问话。
有宫女惧,道出宫中的宫女、太监多是从嫔妃宫中调入,那几位嫔妃平日里聚在一起,因出身的原因很是看不起荣安公主。
惠昭王在时无人敢出声喝斥荣安公主,自惠昭王离去,宫女、太监们无不欺辱,往往在荣安公主将欲歇息时,即一哄而散各行其事,而至二日午时方入宫服侍,荣安公主何时离去,无人能知。
有太监报于崇祯帝,崇祯帝叹息良久,带着王承恩亲至咸福宫,这时周皇后已派守宫太监将数嫔妃捉至,与六十余位宫女、太监一同乱棍打死于殿前。
崇祯帝沉默不语,任由周皇后处之,后传旨,荣葬荣安公主。
......
惠昭王被反贼红娘子行刺,于洛阳王府外身亡。
这一消息如风一般迅速传遍了大明,所引起的反响如同在大明掀起了滔天巨浪,受其恩惠的百姓们顿时个个痛哭不已。
在大明的各地自发的形成了一个个团体,无数的祭典仪式在三月初三同时举行。
天下皆哀,大明朝似乎陷入了一个莫名的痛苦深渊之内。
......
大别山外,得了信的皇家亲卫军的将士们,个个如同发了疯一般,向各自主将请樱。
主将们总是要遵守军律,没有上将军令谁也不敢妄动。
于是,亲卫军兵士们不再顾忌各自主将的约束,基本上是以小旗为单位纷纷离队,向大别山的十数万反贼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李定国带着五千兵马祭典完惠昭王,一夜过去军营里已空无一人。
所有的将士们早趁夜东行,直奔大别山,因为那里有着刺杀王爷的其他贼人、兵将及他们的亲眷。
孙可望带兵驻守孝感,在将士们的鼓动和威胁下,万般无奈只好直接引兵东进。
艾能奇心中大悔,知道所有的起因都是因自己过于心软所致,遂不顾孙传庭的再三告知,私自引兵直入大别山,兵过若梳,凡大军路过之地,再无任何生命的存在。
这样的事,同时发生在居守大明各地的皇家亲卫军中。
大明北自山海关、南至长江、西至川陕,到处是向着大别山进发的皇家亲卫军的将士,最小的团队是一些小旗带领,最大的团队便是自京师南下的三万余大军,行向一个目的地。
一时,各路亲卫军如同溪水、大河归向大海,向着大别山汇聚。
得知荣安公主身亡,李海儿又是大哭一场。
不待崇祯帝祭祀黄帝的大典开始,强行令赵鹰留在了崇祯帝的身旁,让其带着下了死令才不得不驻守皇宫的一千将士,以保护崇祯帝的安全。
李海儿自已不受王命,私自引领京师的三万余军,尽披白麻举白幡,于是日出京师,星夜兼程直奔大别山。
自京师出发,过永清、文安、沧州、泊头、德州、禹城、济南府、泰安府、曲阜、枣庄、徐州府、宿州、淮南府,过州府县城均不入,绕行六安至霍山,前后历时十九日,累死战马达二千余匹。
将士们吃、喝均在马上,有些兵士干脆将自已捆在马背上,生怕自已不小心因困倦而堕马掉了队,不能亲手为王爷复仇。
初,三万大军方过六安,即遇上了千余从大别山零散而出的、四处抢掠的贼兵,不等主将发令,三万将士即一涌而去,将一千余反贼尽数射杀复挥刀再砍,一千余人无一逃脱俱化成肉泥。
三万人马自发的按总旗为单位,形成了绵延近三十里的一字长蛇阵,向着霍山县城齐进,沿路追剿斩杀逃窜的反贼,以及一些被误认为是反贼的百姓,计约三千余众。
李海儿并没有阻止将士们的行为,在抵达霍山前向七十余总旗、三十余百户参将传下了将令,“攻山即始,鸡犬不留,凡有生灵逃遁,将领自小旗上,均饮刀自处谢罪于王爷”。
此令下达后大军进驻霍山城,恰逢城内有乡绅过七十寿,近百驾马车聚于其府外,大军入城有小旗在前清道,怒令让路。
那寿星以为大明将士仍如前厢兵一般软弱不堪,不仅不让道反口出狂言,口称能引大别山反贼下山,灭了这些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的小卒。
小旗本就悲怒填胸,闻听此言高声怒骂,喝令其统带的兵士们十铳齐发,将一众乡绅尽数射杀。
铳声一起便无法再压制兵士们的怒火,随后赶来的各小旗各自呈威,直接杀入各乡绅府中,当真是飞鸟俱亡、蝼蚁俱灭。
攻击乡绅宅院时,有一些铳弹流偏误伤了些百姓,引发城内数位官吏于道旁怒斥,言大明将士倘不如反贼,反贼能让百姓们过的更好,此城中百姓皆心向反贼,定请的反贼下山驱走乱兵,云云。
亲卫军兵将们如何能忍下恶气,顿时个个暴起,即然此城内人人皆心向着贼人,那就屠城。仅一个时辰,霍山城中,上至七、八十岁老翁,下至才出生的婴儿,无一人逃生。
次日,大军出,自南岳、狮子岩至杨庙,后以总旗为单位,各总旗各自带队攻击前进,沿途村寨尽数屠空,可怜原本居住于此地的百姓们,虽是无辜,均是死无全尸。
有总旗带兵攻击至屋脊山前,遭遇反贼二万余,激战顿时爆发,亲卫军将士们个个双眼赤若滴血,不顾生死一往无前,仅十息即将二万余反贼击溃,并尾随追击。
附近及后续的各总旗,听到了铳炮声,如疯一般驱赶着所带的兵士们,直追而去。
不足二万人的反贼顿时慌乱不堪,化成小股散入山内。
各总旗遂将下属尽数化成小旗,由各小旗自由行动,各自带着人直追而去。
一场混战自即日午时直至第四日午时,方才少歇,而此时亲卫军前锋已距黑龙堆不远。
赵家四兄弟带兵直入大别山,直接将大别山杀了个对穿,只是反贼用兵极是巧妙,将“不敌即退、优胜则进、寨驻分扰、分退合击”的兵法用到极致,亲卫军虽有能力歼敌,但兵力不足。
大别山中处处皆山岭、处处皆沟谷,敌利用地势逃遁若风。
长久用兵兵将俱疲,赵家兄弟无可奈何下遂合兵一处,驻于唐家山修整。
这一日,赵家兄弟个个心烦意乱,在到处乱走看将士们训练,忽得探马奏报,有大明亲卫军兵现身黑龙堆附近。
黑龙堆又称黑龙包,到处是山岭纵横,更有峡谷石涧,虽冬日叶落草枯,可山林中若藏数千贼众,却是难以发现,即使发现也因追之不及难于剿除。
赵家四兄弟毫不迟疑,尽起大军直扑黑龙堆,正好截断万余反贼的退路。
李海儿引军自北向南,赵家兄弟引军自东向西,将万余反贼围困于密林中,随即,以小旗为单位,逐岭攻剿,绝不放过一人。
此时,原大明皇家军团于大别山外围十五万军、自陕地西来十万军、自襄阳及外围至五万军、自川地而至三万军、自京师南至三万军、自山海关南下近二万军。
大明皇家亲卫军,计约近四十万大军号称百万,尽数攻入大别山,大别山中处处硝烟四起、战火熊熊。
有贼将惧,引千余贼人外出而降,总旗及亲卫兵将们瞒过参将,将千余人俱绳于树,以乱石砸若肉饼。
更有甚者,有总旗见反贼们若泥中之鳅、林中之狐,打不着又捉不住,极是烦闷,偶得机会驱赶数千反贼入岭头山,数把大火将方圆数十里尽数烧做白地,贼众死伤无算,万虫皆哀。
见此法极是奏效,亲卫军各营将士们纷纷效仿,一见贼遁入密林即尽量四面围困,然后置以黑油纵火烧山,大别山中处处火光冲天,烟尘迷漫直扑九天。
孙传庭立军帐于商丘,指挥若定。
眼见的亲卫军团尽数进山,无奈急调各府道厢兵至,合原外驻守厢兵,共计六十余万,分驻于大别山外各处要地,扎寨堵道予以围困。
严令禁止一粒米一颗盐进入大别山,有违此令无论何人均斩之,并牵连其族俱亡,更不许任何生灵外遁,即算是蛇虫、飞鸟也不许活着逃离。
王承恩领旨直至商丘,总督各路兵马,同时宣崇祯帝旨于天下,旨意的主要内容是,万物皆可活,唯反贼决不允生,大明天下子民皆有责任亡之,死了的反贼方是好反贼。
......
安葬完荣安公主,周皇后回至宫中歇息,盘坐于暖塌上,背靠着软垫呆呆的出神。
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几乎让自已无法喘息,没想到荣安公主性烈如火,竟然毅然绝然的追随惠昭王而去,即令人叹息又令人感伤。
宫内一直争斗不绝,那些嫔妃们没有一个是能安宁的,无不是搅尽脑汁的想着上位,个个不顾任何人的死活,不断的争风斗醋。
自己虽然尽力保持着宫中的和宁,可有崇祯帝在,受到宠溺的时不时的就跳出来与自己争执,也是自己想得不周,让荣安公主吃尽了苦,这后宫真是难以安抚。
惠昭王爷去了,荣安公主也去了,这也就是说惠昭王这一系算是彻底败亡了,真正的可哀、可痛。
想崇祯帝初就位时,大明处处难以维系。
自帝携王爷入宫,大明衰败的形势立时扭转,宫内的生活更是大为改善,原本消瘦而多病的的崇祯帝,身体也迅速的好了起来,这都是惠昭王带来的,这人怎么能说没有没了。
“皇后娘娘,田贵妃请见。”有太监于暖阁外轻声报奏。
“让她来。”周皇后无精打采的道。
太监忙出声应了,随即出殿而去,不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进了大殿。
田贵妃轻轻掀起绵帘,对着周皇后低首行礼:“见过姐姐,姐姐身体可安好?”
周皇后懒懒的挥了挥手:“不需那么多礼,快来坐下暖和,暖和,这天还是如往年一般的冷寒。”
田贵妃笑吟吟的侧身坐于塌沿上,道:“可不是,这天还是往年一样的寒冷,姐姐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周皇后点了点头,叹道:“吾方才正在想着,那荣安公主得惠昭王活命,至此也算是享尽了人间富贵,何况惠昭王对她极是宠溺,平日里也算乖巧,惠昭王这一走,想来她心里悲伤非常再难活下去,可真是个苦命的人。”
田贵妃默然了片刻,轻声道:“姐姐说的极是,她这是追随惠昭王爷去了,听说才解下殿梁时,她脸上还挂着开心的笑容,一定是见着惠昭王爷了,然后是随着王爷一起离开的。”
周皇后楞了片刻,叹息道:“但愿如此。”
这时,太监在外奏道:“皇后娘娘,袁贵妃请见。”
周皇后叹口气道:“让她来,别凉着了。”
太监忙出殿,引袁贵妃进了暖阁。
对周皇后施完礼后,袁贵妃又与田贵妃见礼,田贵妃拉着袁贵妃一起坐在了塌沿上。
不等周皇后询问,袁贵妃扭转身,小心的看着暖阁另一侧放置着的大缸。
袁贵妃道:“不知姐姐查觉了没了,妹妹一直觉的惠昭王没有死,记得姐姐说过,当初惠昭王离开那一次,那三千年的人参即不见了,想必是追他而去了,后来王爷回归,那人参又回到缸内,不知那人参是否现在仍在。”
周皇后听了这句话,顿时一怔面色变幻不定,忽然抬腿下塌赤着脚直奔大缸,田贵妃和袁贵妃忙急追而去。
三人站于缸前,顿时个个面色潮红。
侍女们忙不迭的上前,给周皇后脚下铺上软垫。
大缸内,碎叶翠绿黄花片片,两只人参好好的在了原处,枝叶茂盛。
周皇后急促的问袁贵妃道:“妹妹,你是如何想到的?”
袁贵妃微微一笑,睁着有些红肿的双眸道:“王爷于妹妹有大恩,他原本就该是位神仙,洛阳发生的事极是奇异。”
重重的喘了口气,袁贵妃接着道:“那么些铳丸、炮弹都惧怕他而悬于空中不敢向前,何况是一把小小短剑,如何能伤得了他的性命,自有文字记载以来,没有一本书里写着神仙会死,那怕是化成泥土也能复活。”
田贵妃出声赞道:“妹妹的心思真得好细致。说来也是,上次王爷离去后,人参不见了,那米也不出了,现今人参好端端的在了这里。”
停了片刻,田贵妃接着娇声道:“这么些日子来,也不见那仙粮都督刘大人报米粮之事,可见一切照初,所以王爷一定未曾离开过,仙家之事根本就无法度之。”
周皇后眼中的忧郁渐渐的散了,忽又双手一拍笑了起来。
“果然就该如此,何况他的师傅一直未现,若其果真有难,他那位神仙师傅早就出手救他了,这一定是个瞒人的法子,”周皇后笑着说着话,又扭头对暖阁外的太监喊道:“快去,传朝天宫的松鹤师傅来,让他说说。”
太监忙应了,飞快的出了宫殿,着一小太监即刻出宫前去朝天宫,召主持松鹤真人速入宫中,与皇后娘娘述法。
这么些日子来后宫内各种杂事不绝,扰人心乱,直到今天才算是得了一个好消息,周皇后总算是安下心来,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拉着两位贵妃一起复坐于暖塌上,叙起家常,静等真人降临。
小太监领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忙不迭的出了宫门直奔朝天宫。
朝天宫位于皇城西北,占地长百有五十丈、宽约九十六丈,元时为天师府,后于成化年间修整,仿南京朝天宫。
宫有宫门三,为紫宸、朝天、玄都,朝天门居中,内有三清、通明、普济、景治、总制、宝藏等九殿,供奉天下之仙神,有二座祠堂、一座钟鼓楼、五座碑井亭,还有专为皇家所用的具服殿。
时,朝天宫为全大明道观之最,内设道箓司,掌控大明各地道观及管理天下道派,内筑屋宇千数,宫内广植松柏,并设有后花园,常有修道之士二千余居其间,规模甚是宏大。
小太监到了朝天宫朝天门前,早有居门而守的道士上前询问,得知皇后有旨,宣主持松鹤真人入宫普法,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忙引着小太监急急的奔向道箓司。
待见着松鹤真人,小太监传皇后旨,言皇后娘娘召松鹤真人述法。
松鹤真人年岁已六十有二,接皇后旨,仿若孩童般欢喜不已,笑的合不拢嘴。
盖因自崇祯帝登基以来,一次也未落足朝天宫,反而将个和尚招在身边,虽然皇后娘娘询问过数次,但都不曾见着,这次有机会入宫面见皇后娘娘,离面见君王之日会远乎?
眼看着朝天宫能再次兴盛,松鹤真人只带了几样称手的小法器,即刻奔向皇宫,其实心中也早有主意,定将评生所学尽情表述,好让当今万岁能接受道论。
松鹤真人急匆匆的随着小太监进了宫,径直到了皇后宫殿外,才急匆匆整理了一下衣冠。
此时已近午时,宫中排宴迎接松鹤真人驾临。
宴后,松鹤真人于殿内,隔着门帘,向周皇后及两位贵妃讲解道经,同时答疑解惑。
崇祯帝闻知,心里不仅有些诧异,带着曹化淳排驾后宫。
松鹤真人终于有了这样一个宣传道宗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也终于见着了大明朝的掌舵者,激动的几乎哭了起来,更加买力的讲解着经典中的经典。
其实,松鹤真人的修为在当世也是名列前数,对于经典的理解,有着自己独道之处,讲起道经引经据典、精采绝仑,极是引人入胜。
暖阁之内,周皇后一脸兴奋的模样,悄悄的将三人的猜测告知了崇祯帝。
崇祯帝急忙去看缸中的人参,果然如皇后所说,双眼中透出了希冀的神光,然后很是鼓励了松鹤真人几句,下旨出巡京师仙粮坊。
仙粮坊,即是曾经大疫横行京师时朱由橏所设的备药所,因有巨粮出于此处,崇祯帝行旨改称仙粮坊。
仙粮都督刘荣嗣刘大人得了旨意,不由的意气风发,令手下的原三大营调入的将士们一切照常即可,自已则带着十数个侍卫,于城中城外接驾。
申时,崇祯帝驾临仙粮坊,刘荣嗣接驾迎至已是重阁护持的耳房内,耳房已改称为仙粮境。
仙粮境内设引斗,引斗两端设有直径三尺的木轮,木轮上皆置铁齿十数圈并以铁链环之,铁链上栓以软木上置软布。
数头健牛于境外引巨齿环走引斗运行,仙粮境内洁白之米自是经斗而源源出境。
境外斗尽处复设铁簸箕,将士们排成数条长队,个个手执麻布袋,将袋口张开置于铁簸箕下,米自倾入,满之则置旁以细绳扎紧袋口,置排行于一旁马车上。
后续将士复张手中袋口于簸箕下,再依此而行,马车辘辘不绝环行于米库至斗间。
崇祯帝大悦,感叹大明匠人之能事,赏刘荣嗣银千两,属仙粮坊所有将士均得银十两,将士们欢呼声不绝。
大明现在几乎不缺什么了,有米、有银、有能征善战的将士,若说缺,当首缺惠昭王,次缺能真正为民而立于殿堂的人才。
......
虚茫茫幻茫茫,灰濛濛雾重重。
朱由橏呆呆的站立着,身边四周处处似雾非雾的灰茫茫之气,根本想不出这是何地,就算是想向前行,也根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一时脑海中净空通明,想不起任何事来,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来此地,只是这般呆立着,不知时日。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虚影自灰雾中透现,缓缓的飘向朱由橏,于数步外停了下来。
虚影飘忽不定,说不出是什么形状,时时变幻。
朱由橏心下好奇,抬脚即到了虚影前,果然是个虚影,竟然能一眼看透,只不过色泽比灰雾重些,似是一团颜色较深的灰黑色的雾团在了一起,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深灰色的雾团。
不料那雾团忽然似乎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声,声音极是细嫩,随着笑声飘忽扭曲不停,若人大笑时前仰后合之状。
朱由橏不由的裂开嘴角大笑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景感觉有趣之极,这虚影上下飘忽如同一团变幻不停的雾气,竟然会笑,而且还会学了人笑样子抖个不停。
虚影“笑”了许久才不在乱乱的抖动,静下来后向后缓缓飘去,朱由橏忙迈步追随。
不管怎样,在这样的环境中算是能看到一只活物,估且将之当成活物,此物似是前来给自己引路,无论如何不能错失。
虚影不知是后退还是向前行,朱由橏迈着步于一步外紧随,如此这般行去又不知时日几何,眼光所至四处皆浑沌不分。
似乎过了许久,似乎过了一个宇宙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有了人生存于其间的那么长的时间,虚影终于停了下来,一阵乱抖后消失不见。
朱由橏呆楞了片刻,到也不再心急,那东西本来就是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雾一般的存在,自已本来就不知该做什么,有那东西陪了自已这么久,也算是能为自己解除了一些孤独感。
虚影消失之处似乎灰雾淡了些,于是便欲上前一步站立虚影所盘之地。
不料这一步跨出,如同狠狠的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不由好奇的伸手摸去,果然触手冰凉,随手而抚又极是平整,应当是一堵看不见的墙,那虚影定是从这里过去,消失于墙后。
朱由橏缓缓的坐了下来,这方土地也是灰灰暗暗的,如同雾气一般,肉眼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不过到是结实异常。
懒懒而坐,不知要想些什么,不知该想些什么,只好将所学过的经文全部重新背诵一遍。
不过,在背了大概有数百遍后,停了下来。
这般不停的背也不是办法,那经文背诵一遍,所费时辰在正常的人世间当不会弱于五日,这数百次的背下来,按时间计怕是得有一岁之数。
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希望能再看见那道虚影,虚影似乎从未出现过一样,不见影踪。
俗话说的好,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干脆躺下,将双手置于胸前,身下的雾地温温暖暖,只好将经文从头开始再次细细的去理解。
如此这般,理解了一遍又一遍,虽然已完全明了,可总是有几处过于牵强。
对于天的层次之分,自己当然明白,自三清开后,天道已分,天分三十三重,地分一十八道,人间有一百又八层数。
不过,这些均是内息自行运转时所经历的之处,三十六洞之地本就是三十六天关,一关一洞,行顺则心悦。
可经书中有言,将天分三十二,地分为九数,而人分三十六间数,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初时,自已以为这些不过是只一些数字而已,没有什么实际的说法,也不表示真的存在,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错了。
气息自始始,分三路而又九数,计二十有七分行元玄之境,其实经道处始终是那三路,聚于一处旋于极无可极之地,后再次分三路而去,如此源源不绝,经行元、始、玄。
三路真息有名曰玉清、上清、太清,为真息大成后之三胜境界,胜即极无可极之饰,万般变化,虚幻而真实,若以亿万珠玉,装点三清之地,而有富丽及堂皇,而有凤聚而有龙聚。
极无可极施回之地即为境界之地,三清之息化而行天,一路名元始、一路称灵宝、一路为道德。
此三清可于极无可极之处而见太上,与太上别而入太虚,太虚有天三十三重。
至此处,与所知经文中均有出入。
太虚之境乃虚幻之界,似有似无,似真似幻,三清旋回于太虚,自有三清现身于太无,护身保命。
道化三界而十方应,太虚之界本三十三数,然元始安镇只余三十二数,由此复而上行,少了一处,那一处却不知是在了何处。
息入玄玄而复冥合,总于上元开三十二天。
上元有界乃八数,加虚一分而立殿开有三十六座。
太一携始而下,游上清而有太霞,出入华房,八冥共生,经十转数满复归于泥丸,泥丸即合九宫而万气归始,由此长天弥罗见太初。
太初者,气之始。太始者,形之始。太素者,质之始。太极者,万般变化之始。
然,太初之外,更有太易焉。
太易者,神之始,阴阳未变,恢漠太虚,寂兮寥兮,至矣尽矣,不可复上,未见气也。
太易之界,无宇,无宙,无边,无沿,为万为,为万虚,为万寂,为万静,无上下,无左右,无前后,无首无尾,无源无归,无光无暗,无形无象,无名无字,无虚无实,无内无外,无空无尽,无阴无阳,莫知所终,莫知所始。
朱由橏呆呆的躺着,缓缓将双手置于脑后,只这一变,顿时如鸟遇强弓,直蹦而起,张口大呼。
“姥姥,你绕来绕去的故意让老子陷入迷糊,这么简单的事,非要用不同的词去不停的解说,七色本空,道也是空,空就是一切,万物都是空中有,本就是立于此,不就结了。”
朱由橏大叫道:“什么三十二、什么三十三,老子现在就在三十三,往下看当然只有三十二,看今日老子怎么行出这里,要不要给你个轰轰烈烈的。”
大呼完即合身而起,将三清之息行于太虚之界,三个小真人虚浮于头顶,脚踩幻龙,大步向那道看不见的墙撞去。
这一撞却是撞了个空,那道墙好像甚是惧怕一般突的原地消失,而一阵轰隆隆的声自朱由橏脚下直震而出,震的虚茫茫幻茫茫之界颤抖莫名。
虚茫茫幻茫茫之界颤抖越来越剧烈,片刻后即“轰”的一声巨响,瞬间崩溃而四分五裂,一道新天地诞生于眼前。
朱由橏挺身站立于五彩缤纷的新世界之颠,背了双手,高仰了首,声嘶力竭的大叫道:“姥姥。老子回来了。这是老子的世界。老子说了算。”
无尽的回声在旋回荡漾着,新世界中万物、万灵均高歌赞颂,声震万里。
.....
猛的睁开双眼,到处黑乎乎的,似在一棺椁内,朱由橏伸手摸了摸四周,果然如此,不由的裂嘴大笑。
“这难不住老子,不就是被活埋了,须知须弥之境另有世界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