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回春,万物复苏,昌平城的建设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对于朱由橏从何处取来的一袋袋的称为水泥的灰土,官员们根本无法猜的出来,对于建城的方式也是闻所未闻,不过这不妨碍建设的质量和建设的速度。
老泥瓦匠王石头已四十余岁,头发花白身体也有些佝偻,在经过惠昭王爷的培训后,初时带着数千人在城内浇铸水泥房,几天工夫就琢磨出了省时省力的施工方法。
让人砸了些石子混入水泥中,再掺入河沙加水搅拌,使用木夹板固定浇入泥浆,很快一面面的墙便立了起来,按着王爷在府外给的房屋的样板,甚至学会了制做预制板去盖房顶,很快成了整个使用水泥施工工地的负责人,每月可从王爷的侍女手中领取二十五两银。
王石头本是逃荒的灾民,连年大旱实在是无法生存,丢下了父母只带着家中妻儿六人,从河南随着流民一起逃往京师,不过半路上饿死了两子,只余四口又被官府的人拦住,分流到了密云县。
在密云县靠近坡脚极偏僻的位置分到了两亩地,便努力的想让家人活下来,只是密云也受了灾后来便是疫病大起,女儿经不住疫病折磨撒手而去,正绝望时得知京师放粮施药,遂不顾一切,带着余下的家人偷偷的逃往京师。
在京师城外,看着一望无际的逃难的人们,王石头头一次感觉到了人生的绝望,几次都想着悬梁离去,可又想着妻儿实在是放不下。
前两日在痛苦中度日,挖野草剥树皮想尽办法的活下去,不想妻、子均染上了疫病,只觉的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第三日,城里出来了许多的人,个个胳膊上缠着红布条,在他们的指挥下,麻木的人们开始分了片区,然后开始分粮施药,听说是皇上派了他的弟弟一个王爷来救助百姓。
那一天,城外家家户户堆土做灶,相互借着碗盆吃下了一口热饭喝下了所施的药。
王石头哭了,哭的惊天动地,他的妻儿虽生了病可也是放声大哭,三人搂成一团,他还清楚的记的,城外百姓们的哭声直震苍穹,大明还记着她的百姓们,这些穷苦之人。
从那天起,王石头如同变了个人,谁有难处他能做到的都拚命的帮助。
百姓自有自己的觉悟,大明太大人口太多,这天灾不断不是皇上的错。
听说皇上自责的还写了字,向百姓们说都是他老人家的错,这根本就不是的,天灾哪朝没有?
咱不能给皇上添乱,能自己解决多少算多少,于是无数的百姓如王石头一样,开始相互协助自救。
眼看着妻儿好了起来,心里更是安稳,待听得皇上的弟弟去了北面要建城,那里需要大量的人手,皇上需要俺帮忙,怎么能不去?
于是王石头伙同数万百姓,一起浩浩荡荡的绕过了京师,直奔昌平城。
到了昌平城即被安排在城外,编入了保甲,每天米粮不断能吃上了饱饭,心中更是感激皇上和王爷,自己动手搭建了一间小屋,烧了堆火取了暖,才算是有了安身之地。
同无数的百姓们一样,王石头热心的帮着身边的人一起搭屋,更多的百姓们是一起动手盖屋搭舍,在几日后听了施工要开始了即报了名,然后编入了城墙的拆除队。
冬季里北风刺骨,工地上烧起了一堆堆的火在化解冻土,可百姓们似乎感觉不到丝丝的寒意,一个个使发了性子拚了命的干活,能挑十斤的挑五十斤,能搬一块砖的搬五块,一个个大汗淋漓。
没多久,城墙就被清除干净,然后又开始挖坑,手冻的裂开了口可心里踏实,天天编铁制的骨架,听说那是皇上的弟弟从天宫里取来的,是这个世上还没有的东西。
待城内的所有的房屋铁制的网骨架完成后,米粮、银子流水般的放了下来。
破天荒的头一次领到了十两银子,这在从前河南那里一年也挣不上,一时百感交集,有商人运来了肉、菜、面、布等在片区内兜售,于是花了一钱银,一家三口包了饺子饱食了一顿,吃的舌头都融化了。
那天,王石头又哭了,想起了没带来的爹娘,想起了死去的孩子,不过,屋外到处响起的哭声,比他的声音大的多。
后来施工结束了,自己不知该往哪里去,可接下来的几日听说又要开始施工了,是要将整个的片区纳入城中,心中的热火顿时燃烧,然后主动的与身边人商议,开始组队,不料一天内即有了数千人。
听说要学很多的东西,大家共同推举了王石头等一共三人,去了王爷住的地方。
临行前太多百姓围着三人,让他们三个好好的替他们给王爷叩几个响头,表达他们对皇上的心意。大明记的她的百姓们,这个说法在百姓们口中疯狂的传播着。
王爷很年轻,笑容满面,数百人齐齐的跪下给王爷叩了十数个响头。王爷不停的劝阻怎么也拦不住,那又怎么可能拦得住?王石头觉的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如果这个头不叩下去,自己心里会很难受。
两日的时间,王爷给他们讲解了要注意的事项,并自己动手做了示范,如何将水泥浇铸在铁骨架上,如何才能浇的结实。
王石头听了极是认真,恨不得将王爷说的每一个字都背诵下来,经过两日的现场实践,已初步掌握了水泥的使用方法,然后即带着人投入到了城墙的建设中。
由于建的好、建的快,那天王爷来看了后很是夸奖了几句,王爷身后跟着的那个很是好看的侍女,笑着将十两银子亲手放在了他的手中,王石头觉的幸福满满。
四个月后,高达七丈、宽五丈余的内外城墙均拔地而起,虽然灰秃秃的,但是看起来很是结实,使了铁锤狠狠的砸上去也只有一个白点。
内城的房屋建设也完了工,外城的房舍建设开始了。
初时,按片区百姓们轮流入内城暂居,外城空出来了太多的草屋,百姓一哄而上的飞快的拆除,然后挖坑、布基、搭建铁骨架再以水泥浇之,一幢幢的房舍飞快的立了起来。
当百姓们知道这是皇上要给他们盖房,热情足以溶化了太阳,一个个的拚了命,官府的官员们怎么说百姓们就怎么做,绝对的服从、绝对的听令、绝对的去执行,不让朝廷有一丝的为难,让官府的官员们有些吃惊。
王石头也偷偷的听了几位官员悄声的议论,心里很是自豪,百姓们当然与王爷是一条心,百姓们当然与皇上是一条心。
王爷说的话就是皇上说的话,百姓们没有不听的,谁若不听,王石头会第一个冲上去与他拚命,当然不等王石头冲上去,不知多少的百姓早已冲了上去。
今天干完了活回到家中,王石头看着桌上的菜有些吃惊,这菜从没见过。
显的很是苍老、脸色却又红润、一头乱发的妻子骄傲的说,这是王爷让种的,是土豆,两亩地产了三千余斤,家里不用愁吃的了,可以做粮食也可以当菜,今天做的是肉炒土豆块,蒸的白米饭。
从开始用水泥盖房时,城里的官员们就一家给划分了两亩地,地很贫可也能种,王爷又带来好多的种子块,教会大家怎么种,那地种这个没出一点事,几个月下来就收了三千斤,还是那些明军官兵们帮着收的。
王石头听了又想哭,心里一个劲的自责,一个堂堂的汉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
王爷好啊,有他在,这二十余万人硬是没有愁吃的也没愁穿的,自家小子都穿上新衣啦,扭头悄悄的抹去了眼泪,这是赶上好时候了。
王石头的媳妇很骄傲,现在靠着会缝衣服,在官府组织下每天能缝两件,一个月下来也有二两银,种下的地也不用太忙,那个土豆几乎不用人太操心,自个儿在地下疯长。
那些明军官兵们也一个个的面有笑容,帮着收地,然后用推车将收获送到家中,以前那些兵总是抢家里的东西,什么时候这样对百姓好过?
还是王爷的兵好,那些半大小子都嚷嚷着去当王爷的兵,自已那小子也要去被挡住了,说是年龄太小,可不小了,已经十四岁了。
“唉,王爷,皇上,还是你们好,那些地方的官离你们太远,你们看不见,他们可欺负俺们了,皇上啊,王爷唉,哪天您俩老人家知道了定会收拾他们的,不过现在好了,俺们在王爷身边没人敢欺负,哪天去给你叩个头。”王石头自言自语道。
“爹,俺要去当兵。”王石头的半大小子冲进屋来:“旁边的那几家都有去的,豆豆、果果、草粒儿和狗蛋都去了,俺去时说是家里只一个的不要,岁数太小的不要。爹,你去帮俺说说可好?”
“王爷说不要你你就不要再去,听王爷的,王爷一天那么多事,忙里忙外的,还要想着你吃饭没喝水没,还要想着地里的庄稼种下没,种下庄稼还要想着收了没,想着你娘衣服缝的咋样啦,你有没有新衣服穿啦,还要操心那些官们听不听话啦,累死了,你别去给王爷添乱。”王石头厉声的道。
半大小子一脸不情愿的“嗷”了一声,走到木桌前伸手端碗吃起饭来。
吃完饭,王石头匆忙的到了工地。
现在的工地是外城的护城河,听说要引来的是沙河的水,不过护城河提也是用水泥建起来的,还有最后一点就能完工了。
水泥彻成的护城河坡直上直下的看起很整齐,宽约三丈深也有三丈,底下也是用水泥抹了,很光滑。到了近前看正对着的是南关门,这里今天要架吊桥,听说那桥宽达到了一丈五,方便百姓和大车进出。
有官员在河提边指指划划,有几人站在边上不停点了头,王石头急忙跑了过去,原来那官员正在安排接下来的活,于是细细的听了。
不多久,马车一辆接一辆的行了来,车上拉满了双层的铁架,
王石头忙招呼自己队里的人,一车车的卸了,然后在空地上开始拼装。
铁架子之间用铁铆钉铆上,数百人一起努力抬起隔空架在了护城河道上,然后即在上面开始铺设木板,一块块的也用铁铆钉固定住了,用铁链上了绞盘固定在绞支上,当试着拉起再放下后,天已是有些黑了。
官员们挥手让人散了,遂一路和熟悉的人说说笑笑的向家中而去。
行走的路一半已铺上了水泥,说是整个城里都要铺成水泥路面,那样显的干净整齐。
王石头自已住的屋和其他人一样,是两层的,面积虽然不大,可住七、八个人没有丝毫的困难,房子一幢幢整齐的顺着街道排开,很是舒畅。
小屋有一个小院,能放下桌子,在院墙边种上两排蔬菜,现在家中只有桌和床,再过些时间得去打些家俱了,日子越来越好过了,王石头一时又有些伤感。
回到家里天完全黑了下来,家中点了盏豆油灯,虽然昏暗,可也能看的清房中的一切,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那一小碗豆油可以供一家八口人一月之用,现在好像不太在意了。
还得说说媳妇,不能大手大脚,日子还需精打细算。
晚饭是擀的面条拌着肉菜,真是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
吃完了晚饭,王石头搬个小凳坐在院中。
这是下旬了,天上星光密布。那天上到底啥样?王爷是怎么将东西从那里搬下来的?要不有人说王爷本就是个神仙。
......
密云县城位于白河的东侧,城并不大,横宽都不到一里半地,除了县衙和十几座看起来还稍整齐的府第,便俱是百姓们的住所了,县城也有城墙,是用堆土外加石条而成的,只有丈余高。
密云县令是姜埰,字如农,莱阳人,崇祯四年进士,后授县令职。
姜埰将一切安排好,拜别了朱由橏返回密云县。
知道了朝廷即将发出的调令,将改任仪征县,时间上来说应该还有两个月,要卸去现任而赴新职了,姜埰心里极为不舍。
眼看着三县在惠昭王爷的带领下,即将走上一条民富之路,这个时候离开,将错过许多实现心中宏愿的好机会。
方到了县衙即收到了请帖,原来是城中的几个乡绅请他一聚,本来有些累了,县丞再三劝说,才勉强答应去赴宴,将手中带回的名册递给县丞存档。
密云县有四成百姓户籍落在了昌平城,现在的名册是经过修改后的,不过,姜埰也向惠昭王说明了密云县的实情。
此时密云县仍有百姓近三十五万户人口达七十余万,灾疫减户近十三万户人口三十余万,近一半的百姓或死、或逃去了昌平,现有可耕良田不足二百万亩,其中有一百五十余万亩良田归了乡绅,而不用纳税。
对于乡绅,姜埰是又愤怒又无奈,这是大明数百年遗下的脓疮。
那些乡绅们趴在大明的身上,吸食鲜血养肥了自己,反过头来却又不停的说,大明对不起他们。
就如这次一样,百姓们生活不下去逃往昌平,乡绅不思已过,反不停的催促县里派衙役围捕,初时县丞瞒着姜埰让衙役抓了不少的百姓回来,当姜埰知道后急忙纠正,仍有百余百姓死伤。
惠昭王知道了密云县发生的事,沉默了许久,对于乡绅所为没有说任何的话,不过,只是说将要修整白河,然后将修一条大路从昌平直达密云。
姜埰顿时欣喜不已,知道自己赶上了个机会,这机会或许一生只有一次。
午时,在密云县城唯一一家酒馆中,十几个乡绅迎来了县令和县丞大人。
酒馆不过四十余平方米,有四张方桌,能容三十人就已不易。
将四张桌拼了起来,然后铺上了大布,让店家做了菜,酒水用的是密云自产的低度米酒,这时代能用了米粮制酒,不是大贵就是大富人家。
姜埰和县丞二人换了常服,方一进入酒馆,十余个身着华贵的乡绅笑着迎在了门前。
“李员外、张员外、朱员外,哎呀还有黄员外,诸位员外为本官洗尘,本官不胜荣幸,哈、哈。”姜埰笑着四方拱手道。
“县令大人为国操劳,辛苦了。”十几人竟然能齐声道。
互相谦让着围着拼的桌坐了,姜埰坐了主位。
“诸位员外,是有什么事要说吗?”姜埰开门见山的道。
张员外笑着道:“县令大人先不急,先喝几杯水酒解解乏,吃点菜,去年收成不好,今年种地的人少,看起来收成更差,随意点了几个菜,还请县令大人莫怪。”然后扭头对着内堂喊道,“上菜。”
内堂有人拖长了声应了。
菜无非是十凉十热,凉的有白切羊肉、卤味辣藕、姜汁松花蛋、仔姜拌苦瓜等,热的有东坡肉、红烧牛肉、红烧狮子头、糖醋肉排等,飞快的被端上了桌,不过盘子是平时的两个大。
张员外端起酒坛,将酒倒入碗中,然后双手端给姜埰。
姜埰看着桌上的菜,不知怎么心里一痛,这些菜肴的花费足够百余个逃荒的百姓吃十天半个月了。
缓缓的伸了手盖在了酒碗上,姜埰闭了眼说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如果不知道诸位想做什么,这酒本官吃不下。”
李员外看了看围着桌坐了一圈的人,犹豫了片刻道:“县令大人的脾气,吾等自是知晓,也罢,那就直说了。姜大人,那些逃荒的下贱人等许多都去了昌平,听说不会再回来了,有没有这回事?”
姜埰仍闭着眼,缓缓的道:“有这回事。”
李员外忙出声道:“那些下贱之人跑了,他们的地没人种了,吾等想将那地平分,划入吾等的家业,有吾等的能力,再雇多些人种了,也能让逃荒和受灾的贱民们吃上口饭,是不是这个理?”
姜埰觉的心在流血,若不是这些人贪得无厌,将才安置下来的许多流民逼的无处可去,断水断路强行收费,强放高利逼死了多少人家,那些地又怎么能够荒芜?
这些人满嘴圣人书、大道理,可做出的事为什么是这样的?
张员外似乎觉的有些不对,忙接口道:“吾等也不会白取了那些地,愿出银子买。”
姜埰依旧缓缓的问道:“出多少?”
黄员外大喜道:“吾等商议过了,一钱银子一亩地。”
姜埰双眼猛的一睁,看了看这些人,不知怎的突然从心底深处生出了太多的悲凉。
这些人个个都是大明的栋梁,不是秀才就是生员,还有一个是举人。一个个平日里道貎安然,对于百姓生死根本不顾。
遂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平复了一下心情,姜埰道:“各位员外,一钱银子一亩地,是不是太便宜些了?”
张员外笑了笑道:“那些地太贫,收成不会好,一钱银子都高了,这还是看在大人的面子出的这个数。”
姜埰微微一笑道:“那地一亩一年能产多少?”
李员外警觉的道:“大概一亩不会超过二两银。”
一旁坐的黄员外抢着道:“哪有二两,一两都算好的了。”
姜埰哈哈的笑了起来,缓缓起身手扶桌沿看着众人:“诸位员外,如果那地一亩只产一两银,那岂不是白种了?”
李员外道身子向后微微一仰:“大人的意思是出多少?”
姜埰脸上生出了怪异的笑容:“多少也不用你们出了,那地另有它用,不卖。”
黄员外急着道:“大人,吾等平日里对大人好生相敬,为何这般说词?”
姜埰这时已是完全想透了,何况自己也即将远离此地,用不着与他们周旋。
不再理睬黄员外,姜埰扫视了一圈围坐着的人:“各位员外,尔等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那是皇上的恩典,还是不要再得寸进尺,人在做天在看。”说完话,离席洒脱而去。
县丞一直插不上话,见姜县令离开,便对着众人苦苦一笑双手抱拳致意,转身紧随追出了店门。
天已近未时,缓步而行眼看着近了县衙,姜埰心里竟然觉的平静无比。
怪不得惠昭王爷对官员和现在的世情不评议,他那是看的透了,能做好的事不用太多的语言,现在几十万百姓因他而活,说不得自当追随于他身后,一起为大明好好做些事,这个官做不做的到不重要了。
正低头想着心事向县衙走着,忽听的道旁有人哀求道:“老爷,给口吃的吧。”
姜埰抬头一看,见一面色灰暗的白发老翁领着个约八、九岁的女童跪在道边,小童面黄肌瘦更是一脸的病容,俱是一身的破衣烂衫。
见姜埰停了脚,老翁更是语气急促的慌忙道:“老爷,给口吃的吧。”
姜埰转了身,有些?异的面对着老者道:“尔等是哪个村的?怎么到这要吃的?”
老翁脸上升起了一股悲怆之色:“小的就住在城外,只因县官老爷上次给分了一亩好地,被人惦记,将这孙儿的爹、娘不知带去了何处,这都近两个月了至今未回,那地也被个大老爷收了去。”
老翁小心的看了一眼姜埰,见姜埰脸色平静,遂接着道:“说是这孙儿的爹娘从他那里借了银子跑了只能拿地抵帐,要想接着种小的只能租,一亩地要二两租银,小的没办法只好先要口吃的,看能不能碰上好心人,也好去昌平城。”
姜埰心中的怒火又是腾腾而起,这些个之乎者也长大的人,真正是毫无人性了,这事明摆着是有问题,可自己又能怎么办?
正在这时,忽的远处有人喊:“在那里了,想跑?快去抓住他们,让他们还银子。”
地上跪着的老翁忽的飞快的爬了起来,拉着孙女转身就跑,只是明显的来不急了,一老一小跑了不过十来步,数条大汉已急冲而至,人影晃动间将老翁和他的孙女围了起来。
一年轻人衣着华丽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老翁身前,狠狠的道:“你跑,让你跑,跑的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还银子,还不了银子拿你的孙女抵帐。”
老翁“扑嗵”的跪在那人面前道:“爷,小的不知道什么银子啊,地你也收了去,就给小的俩留条活路吧。”
那小女孩紧紧的靠在老者的身旁,小手紧抓着老翁的破衣衫,一脸惊恐的神色。
“慢着,”姜埰缓缓的走了过去,看着那年轻人道:“你可是黄员外家的黄管家?”
年轻人扭头看了过来,一见是姜埰,连忙道:“原来是县令老爷,小的正是黄老爷的管家,小的无眼,莫怪。”
“到底是何事?”姜埰一脸平静的问道。
“老爷明鉴,这老家伙家中的两贱人拿了黄府的银子,如今不知跑去了何处,这老家伙却又不去种地,一心只想着逃去昌平城,小的这才带着人到处捉拿,这等小事就不麻烦老爷了。”黄管家谄媚的道。
“他们拿了多少银子?”姜埰语气平和的问道。
“五两银子。”年轻人回答道。
老翁双膝猛的错动,爬跪在了姜埰身前,哀声道:“老爷,根本不是那样的,那日里他说是这孙儿的爹娘欠了他们一两银子。”
年轻人一脚将老者踹倒:“老东西,借银子不还利吗?”
老翁“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有些绝望的喊道:“那两孩儿不会拿你家银子的,就算拿了一两银子可地也抵给你们了,就算有,两个月不到,一两银变成了五两,你们还讲不讲理?”
姜埰觉的自己完全的麻木了,甚至身体内透出了无尽的疲惫。
轻叹一声,姜埰看着年轻人缓缓的道:“不许动手动脚,这事本官处理。”
一边说着,姜埰随手从怀中取出个小包,打开后里面是十几两银子,取了五两银递给了年轻人,在年轻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老翁从地上扶起,然后再将小包塞入了老翁的手中。
姜埰温和的对老翁接着道:“去吧,去昌平,那里是大明最好的地方,那里有大明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