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在半夜迷糊中被繁缕叫醒,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哭了很久的眼睛有些肿,头也还疼着。听到繁缕的话,更是糊涂的不像样子。爹出事了?怎么会?他不是去了颠南吗?
繁缕见紫菀还是迷迷糊糊地,以为她没有听清自己的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紫菀,快些随我去看看葛老爹吧,老爷他们在回程的途中遇到了山匪,葛老爹为了救老爷受了重伤,你快去看看吧。”
紫菀一听清繁缕的话马上就跳了起来,本来她就是和衣睡下,如今也不用换衣服,直接就随繁缕出了门。两个人一路去到了府里的正厅边的客房,葛老爹如今被安置在那里,二人进了正厅见老爷和大夫人都在,且内室有人进出,脸色均是不太好。她二人先是给老爷大夫人行了礼,得到示意便进了内室。见邹嫂得了信儿也已经过来了,如今陪在床边,郎中张先生在给葛老爹料理伤口,扔出来好几团带血的布巾。紫菀忙上前去喊了声娘,见邹嫂回头满脸泪痕,她才觉得可能她爹是伤的挺严重的。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葛老爹顿时吓了一跳。只见葛老爹面色苍白,头发凌乱,双目紧闭,左臂和前胸还在流血,止也止不住,俨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张先生,我爹他怎么样了?”
“葛老爹刀伤倒是不深,没有伤到脏腑,只是因为路途上没有得到很好的救治,失血太多了。我尽量帮他止血,只是能不能挺过去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听了张先生的话,邹嫂母女二人俱是心惊不以,也就是说人还没有脱离危险。
“怎么会这样呢?走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怎的回来人就变成这样了呀?”邹嫂边摸眼泪边叨咕。
边上一个和葛老爹一起去颠南的小厮回道: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途径一偏僻山路遇到了山匪,葛老爹为了救老爷才被砍了几刀。他也是为救老爷才变成这样的。”说着拿袖子擦着眼角。葛老爹平时虽然跟随老爷出入居多,但对下面的伙计还是很关照的,在他们中间颇有威信,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跟随江老爷料理生意多年的主要原因。
“怎么会遇到山匪呢?颠南从前也是去的,怎么会偏偏这次就出事。”那小厮心说我哪里知道就这次倒霉呗。
紫菀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于是也不再多问,只是一直盯着张先生动作,希望她爹能快些醒过来。张先生清洗了伤口,也涂了伤药,包扎好伤口就要退出去复命,紫菀一把拉住他。
“张先生,我爹爹何时会醒来?”言语中透着急切。
“孩子,我是郎中没错,可是我能救病救不了命啊。”
“什么意思?是说我爹没救了吗?你这是不救他的意思吗?”
“他失血太多,人太虚弱,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若他醒来便听听他有何话留下吧。”边说这话边摇头叹息。紫菀本来抓着他的手,听他如此说颓然地放下了手,扑倒在葛老爹的床前声声唤他。小厮见了这场景也于心不忍,于是借着送张先生的机会也出了屋子。
“爹爹,我是紫菀啊,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醒醒吧回应我一声,我求你了。”紫菀的话音里已经带了哭腔,透着惊慌。
邹嫂的眼泪一直没停过,如今听了张先生一番说辞这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
或许是听到了紫菀的呼唤,或许是张先生的药起了作用,只见葛老爹缓缓睁开眼睛。紫菀见葛老爹醒了,忙叫他。
“爹爹,你醒了,爹爹你觉得怎么样?”
葛老爹看了趴在床头的妻女,苍白的脸上有了笑意。
“闺,闺女。你,你来看爹了呀。”说着伸手摸了摸紫菀的头发,眼神中多了少有的慈爱。
“闺女,爹……爹今日怕是熬不过了,有几句话要交代……你。”葛老爹如今说一句话都要喘好几次气。
“爹爹,不会的,不会的。”紫菀听了她爹的话,也是哭的不行。
“孩子,你……听爹说。以后要……好好照顾……你娘,爹若不在了,你……要……撑起……这个家。还有,原本……你还没有……出生时。爹曾想……给你取名……桑美,取自……格桑花之意。爹给你带了……梅花白玉簪……和……白玉镯,做你及笄之礼。爹……见不到你的……及笄礼了。”葛老爹说话像非常费力气一样,邹嫂和紫菀拉着他的手。江老爷和大夫人听了张先生的回话,也来内室瞧葛老爹,毕竟他也是为救主子才遭难的。于是屋里就多出两人,但葛家三口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葛老爹继续交代着遗言:
“孩子,我的闺女。这么多年,爹……极少……陪在你身边,你莫要怨我,都是……为了生计,不得已……不得已的。若你大了要嫁人,切记要……嫁个有担当的……不可失礼于人,不可不堂堂正正。咳咳……”葛老爹神智似乎有些不清楚了,但还在说话,此时转向了江老爷和大夫人:
“老爷,夫人。小的为了……江家,这么多年……不曾后悔。如今要……撒手而去。还望你们……善待我儿。若她有何请求……万望允准啊。”
“老葛啊,你放心吧我定会照顾好紫菀母女俩的,若他日紫菀有任何所求,只要是但凡她有所求,我必定答应。”江老爷一想到如若不是葛老爹,现在躺在那的就是他自己了,这么一想以后紫菀就要如亲生女儿一样待了,才不辜负他的救命之恩。
“多谢……老爷,这我就……放心了。紫菀我儿……我儿……”话还没有说完就咽了气。邹嫂和紫菀母女俩扑在葛老爹身上失声痛哭。一边的江老爷和大夫人看着也是于心不忍,但此时劝慰的话已经太多余了,再怎么劝慰这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复生了,以后好好照顾活着的人便是了。两人合计着得叫人安排葛老爹的身后事,于是大夫人唤了小厮进来,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待紫菀母女平复了些情绪便安排葛老爹下葬了。
此刻天已经放亮了,这边大夫人安排下料理后事的事情,也着人通知厨房和江尚文那边,需要做的活计安排人顶了,这两天这母女俩估计也干不了啥了。看着这孤儿寡母,大夫人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昨日才刚一番重话训过紫菀,如今这孩子又遭这样的打击,比起紫菀,她的秀秀何止幸运了百倍千倍啊。
吩咐下去的人已经在开始安排了,有几个人进来要拾掇葛老爹的尸身,但紫菀和邹嫂二人始终拉着他的手不放,倒叫人无法下手了。
“邹嫂,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如今天气炎热,这尸身要尽快换了衣裳入棺才行啊。”大夫人柔声劝道。
“不要,谁也别碰我爹爹,爹爹,孩儿还没有好好孝顺你,你怎么就走了呢,我不放,我不放。”紫菀这个温婉性子,却不想固执起来也是难办。大夫人还想劝,但是一见紫菀的样子,也知劝也无用。正愁不知如何是好时,江尚文自外面进了来,眼见紫菀的模样心疼不已,但如今葛老爹人既然已逝,断不能这么放着,得赶紧料理了。他试着走到紫菀身边轻声唤她,见紫菀双眼红肿毫无焦距地注视着葛老爹,双手还紧握着葛老爹的手,一边邹嫂已经哭的背过气去了,刚刚叫几个丫头扶着去外间休息了。这紫菀固执得很,不让任何人近她爹的身。江尚文试着唤她,但紫菀毫无反应,过了好半晌江尚文的双手慢慢江紫菀双手握紧,紫菀才慢慢转回头看着他,一看不要紧,这眼泪就跟决了堤似的,流个不停。
“我爹没了,我爹没了,我成了没爹的孩子了。”她把头埋进江尚文怀里一劲儿地哭,这两日紫菀流了太多眼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会转了,此刻就这么一劲儿重复这几句话,外间的丫头婆子都以为她魔障了呢。江尚文知道她伤心过度,心智已乱,于是慢慢安抚她一阵之后让人去叫张先生,说了些这里的状况,果然那张先生听后不住摇头叹息,可怜啊。边说着边随了人过来,抽出金针在紫菀的几处大穴上扎了几针,紫菀便昏睡过去了。这边大夫人就安排人处理葛老爹的尸身。虽然只是奴仆,按说不应该大操大办,但江老爷坚持这是救命之恩,于是葛老爹的丧事也算没有敷衍了事地过了。
在葛老爹原住的院子设了个小灵堂,为了方便相熟之人过去吊唁,也是为了避嫌,毕竟不过是一个仆人,若在正堂正屋设灵终是不妥。这小院清净,也方便紫菀和邹嫂静养守孝,母女两人最近几天都是心力交瘁。停灵三日便要出殡,于是这灵堂设好之后,苏醒后的紫菀和邹嫂便回到了小院送葛老爹最后一程。
紫菀和邹嫂皆是一身白衣,头戴白色孝布,紫菀身形看着又纤瘦了不少,她跪在火盆前边烧着纸钱,边抹眼泪。终于算是接受了父亲已经离世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