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虽然已经病愈,但中毒的后遗症还在,非常容易疲累,而且精神也不是很好。江府家大业大,年节的庆典自然是不能少的,只不过这庆祝又有所不同,府里会有集中的庆典,而各院也有各院的庆祝方式。奴仆们劳碌一年,到了年尾就是希望主子们能开恩多些年封,也好多谢银两给家人做些添置。当然,这年终岁尾也是算总账的时候,赏罚奖惩自然是不一样的。大夫人虽然是以宽容待下,但每年年尾也是要因罚将些不得力的奴仆赶出府去。大少爷虽然没有真的赶走过人,但每年的赏罚都有不同,最得力的,最勤快的,为主子分忧解劳的,都能得到更多年封,而偷懒,出错的,轻则年封减少,重则换差伺候。往年都是繁缕做评判,今年紫菀的情况倒也合适做这个事情,再有当初大夫人也是希望紫菀能更多历练,如今她还未真正地做过什么,这次也算是真正的历练了。
说干就干,紫菀调了尚文院中所有的奴婢记档,认真地翻阅起来。要说这些东西她也是第一次见,这记档上面有各个奴仆的出身,年岁,入府的日子等详细记述。然后就是入府之后曾经跟过哪个主子,做过哪些服侍,有什么技艺,曾受过什么奖惩,可以说是一个奴仆的完整记档。紫菀翻着翻着这个记档,就跟看到了一个个人活生生的生活一样,非常新奇。不禁好奇自己是被怎么写的,可是翻来翻去也没找到,可能是她只是临时调过来的,说好一年之后会回去,所以估计是没有调过来吧,这么想着那自己的年封可以不算在大家的份额里面了吧,毕竟自己也没有过来多久。她继续翻着册子,翻到繁缕的时候,看到介绍说4岁入府,家人不详,幼时由管家负责看养,大了之后做过杂务丫头,12岁调入大少爷院中伺候。连父母家人都不知道,也是个可怜人呢。再看佩兰的记档,也是大同小异,佩兰入府时间较晚8岁被家人卖入府中,随后家人全部迁居外埠,只留下佩兰一人在这江府苦熬岁月,也难怪佩兰的性子那么刁钻,可能真的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吧。
紫菀一个个的看过去,发现这大少爷院中的奴婢不是很多,才十五个人,而大部分人的行为都是中规中矩的,不曾受到太过严厉的奖惩,但有两个小厮记档却比较严重,一个是少爷的马夫阿谢,另一个是院里的园丁阿庆,两人年纪都不大,按说应该是很机灵才对,但记档上面光是六月之前的犯错就好几处,六月之后虽然次数不多了但是几次都是可以赶出府的大错。比如马夫因为没有侍候好马厩里的一匹良种马,而致使价值数千两银子的马死了。园丁是在天寒的时候没有及时给竹林做维护,死了半园的竹子,这两个人按说都是可以赶出去的过错了,只不过可能是大少爷心善,想给他们悔过和弥补的机会,所以只是留下以观后效,而没有直接赶出去。按照紫菀的理解,既然要她来做,赏罚分明这样的人自然不必留的,只是她有些为难,毕竟自己也是做奴仆的,知道这些都是些苦命的人,可是又觉得他们枉费了府里人的一番苦心,没有好好把握,这样的人放在府中,无疑就是害群之马,以后会造成更大的祸患,万一被有心人利用,还有可能会对大少爷甚至江府不利。所以,这样的人必须除了。心中有了计较,便把奖惩的计划都按下,随后想着如何做着年尾的庆祝。
其实紫菀之前在秀秀院里也参与过,无非就是一屋子的人聚在一起吃些好吃的,领了年封就散了。往年她要陪着秀秀,所以不太能回家和家人团聚,如果可以和家人团圆,那不是最好的吗?只是……到了年关也是府里最忙的时候,也不能都准了假,于是该聚餐的还是要安排,然后会给记档上面最勤奋,用心的仆役自然配得到好的对待,匹配他们的辛劳。
花了小半天的时间,紫菀把年尾庆祝的计划和年封的分配都拟好了,于是找了个时间去和江尚文报备。江尚文倒是很吃惊这么个小丫头,能把这些人的功过理清楚,庆祝活动也能想的周全,既顾到了大家的实际需求,也周全了府里的需求。真是不错。
“我瞧着很周详,就按照你的计划去做吧。”
“大少爷,关于阿谢和阿庆的处置,您觉得是否过于严厉了些?“紫菀还是有些不确定。
“我既然让你来决定,你的决定自然不会错的。”
“可是……”这未免有些草率吧。
“好了就这么定了。”
“是,那奴婢就交代下去让他们安排了。”
“好。你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奴婢并没有做什么,不是很累。再说毒已经解了,休息些时日就无碍了。”
“你才来了院里没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我真怕娘会责怪我。哈哈”
“奴婢不敢。”
“好了,你去办吧。”
紫菀领命去交代了下去,很快年关就到了,院里布置了酒菜,席开几桌。也唯有这一日可以不分长幼和尊卑可以开怀畅饮,彻底放松。今年有两个丫头因为勤勉负责,得到了两天探望家人的机会,其余人也有年封可拿,唯有两个人阿谢和阿庆,吃过这顿饭,就要离开江府,自谋生计,自然也是给了他们出门银子的,但从此以后失去了安身立命之地,自然心里是极其不痛快的。所以今晚所有人都开心交谈,喝酒吃肉的时候,他们两人心情郁卒,更是对造成现状的紫菀怀恨在心。紫菀因为之前大病初愈,所以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喝很多酒,只是意思了一下就放下了酒杯,提前离席想回屋休息了走到月洞门的时候,突然想自己天天在院里,很久都没有去外面转转了,于是脚步一转,就出了院子。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聚餐庆祝,回廊里倒是安静的很,紫菀觉得挺舒服的,于是不知不觉走到了院子后面一个僻静的亭子,想着坐下来歇会儿。不想这边两个心怀愤懑的人,眼见着紫菀离了席,大家伙都忙着喝酒聊天没人注意他们,索性也悄悄走了。他们二人跟着紫菀一路尾随至小亭子,就想着怎么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反正自己也是马上就要滚蛋的人了,何必在乎这些了呢,于是便大着胆子将紫菀给绑了。
紫菀一个姑娘家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吓了够呛。嘴里塞了东西,喊也喊不出来,就感觉自己被装在麻包里面扛着往前走,心说这府里怎么会容许贼人随意出入呢,再说自己并没有得罪什么人,怎么会被如此对待。这么想着心里踏实了些,到了年关无非是些穷苦的人铤而走险,讨些度命的银子罢了。这么想想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倒看看这些人要拿她怎么样?这么想着赶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似乎已经出了府,外面喧闹了不少,但人声还是很远,似乎慢慢拐进了更偏僻的院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颠倒她就被扔在了地上,麻包也被揭开了。借着屋里微弱的光线,紫菀看清了绑她的人正是被自己批定赶走的阿谢和阿庆!
“你这个丫头真是我们的煞星,我们好好的在府里待着,偏偏就遇上你了。如今落得要被赶出府的下场,也得让你尝尝厉害。今儿就把你撂在这,这天寒地冻的到了明天你也就是个死,我们哥俩也算是解了心头恨。”阿谢说的清楚。
“呜呜……乌药……呜呜。”紫菀的嘴被堵着,手脚都绑起来,根本无法行动。
“就这么把她扔着太便宜她了,看看她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拿走。”阿庆倒是个贪财的。
“她一个丫头能有什么之前的,与其在她这找,还不如去偷个有钱人家呢。走走走,教训一下就够了,更何况她还未必能活到明天呢。哈哈哈,走。”
说完两个人将门反锁,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剩下紫菀一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儿,这小院看着像是哪家的后门入口,但显然已经废弃许久,院里满是残破的瓦砾。她试着喊人,嘴里塞的布也没办法去掉,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而且这周围都听不到任何人声,紫菀心里真的有些怕了,她真怕自己就这样死在这里。没办法说话,她只好试着挪动身体到门板的位置,不能用手敲,用脚踹也能制造些声响,只盼着有人能发现她吧。
这边紫菀拼命地自救,江府中也发现她不见了。聚餐结束后,繁缕注意到紫菀提前离席,本来以为她提前歇着了,想去和她说说话,不想她根本不在房中,转头问佩兰说谢庆二人也不见了,繁缕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两人如今因为紫菀而被赶出江府,怀恨在心也是可想而知的,只是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如她所想。结果问遍了所有的丫头仆役,都说没有见到紫菀,另外二人也没见到。繁缕就知道出事了,于是她赶快差人去禀报了大少爷,江尚文也是一愣,这两个奴才居然这么大胆,且不思悔改。上次紫菀中毒,他命院里封锁了消息,这次一个大活人在府里丢了怕是瞒不住了。于是赶紧召集了府里的家丁四处寻人,各处打听,就想着能寻到个蛛丝马迹。可好几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音讯,江尚文也有些着急了,此事惊动了府里的人已是不好,如若传出去岂不是丢了整个江府的颜面,一个丫头在这么多双眼睛底下失踪了,江府的护卫岂不是形同虚设,这么想着江尚文更是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