⑧舍遥起身,拖着有些一瘸一拐的双腿,蹑手蹑脚地来到洞口前,趁着没人的空档,他一溜烟就钻进去了,洞里昏黑一片,完全没了女孩引顾隐城来时的一派通明的模样,阴森森的令人直发毛,散发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气味,惹得他的鼻子一阵刺痛,几只脏兮兮的染火飞蝇扑闪着暗淡的光芒,隐隐照亮些陈旧得有些发霉的摆设的一角,奄奄一息的霉虫幽怨地叫唤着,有气无力,没带来些什么生气,反倒把这块狭窄的地方衬得越发地恐怖。
舍遥轻手轻脚地走着,他的心一直提着,生怕碰上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惹一身麻烦。饶是他活了几十万年了,一个人单打独斗惯了,按理说这里应该不能是他惊慌,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进了这里,心里一直咚咚打鼓,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烈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不由得后悔,想要收起脚跟往回溜。
可这时候,女孩的面孔又在他的脑海中拼命回荡,她那冷冰冰的质问语气,那意味深长的瞥,他的颗要强的心又在这时推了一把,不行!怎么能让她看笑话,他如果连这里都颤颤巍巍不敢进去,那真的太可笑了。
其实到现在他都没有发觉,他似乎,有些异样......
一阵茫然的思索,使得他对脚下的事情分了心思,一阵哐当声猛地炸了出来,又幽幽地回荡着,舍遥显然一惊,他的身子颤了一下,当弄清楚只是一个小小的烛台捣鬼的时候,他不由得笑了一下,真是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他准备把烛台重新放回去的时候,脑子里突然一机灵,对了!为什么不用这烛台照明呢,真的是,到现在走着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看个东西得眼睛对着半天才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竟然没早想着点个蜡烛,真是糊涂了。
他掏出了挂在脚脖子的一根稀奇玩意,这是用细细的麻绳搓成一个刚好够圈住脚脖子的绳,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再缀
上了一个火的模样的小物件,这东西可神了,人捏着无论往什么东西上轻轻一擦,立马能蹿出一团火来。
这东西他可宝贝了,从来借不得外人使,嘿别说,他小子对这东西可用心了,这么多年了还保养的跟新的一样,都能映出人影来。
当然,对他这种有头有脸的来说,这东西实际上算不得什么,这天上的稀罕玩意多了去了,这么点毛毛糙糙的小玩意那真的太次了。
旁人见他这么宝贝这玩意大抵也就都猜出来了,明摆着,这肯定是九曲仙魔送的,只要是九曲仙魔送的,就是旁人最看不上眼的破烂垃圾,也能在他眼里开出花来。
诚然,这东西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用武之地,没啥机会拿出来在旁人眼前晃一阵。可舍遥这人,不显摆东西便难受得慌,尤其是九曲送的,能在人前人后来来回回显摆好几道,平时有事没事总刻意多点几支蜡烛,明明只要一挥手立马就能利利索索地把满屋子弄得亮亮堂堂,他非得多磨些时间,故意动作慢慢吞吞,生怕旁人瞧不清楚他的宝贝。当然,他也不明说是九曲送的,可话里话外多念叨几句,就是只跟他见过里面的远房亲戚,也明明了了地晓得这东西哪里来的了。
自从九曲不清不白地死了之后,他的性子便阴沉了许多,尤其是头几日,总是无神地做在莲池旁,一句话不吭,一口饭不吃,有时还不住轻轻地啜泣,他多想痛痛快快喝几口好酒,放声哭嚎啊,可是他不能,多久前因为喝酒醉得一塌糊涂,还把九曲不明不白地给扯进了,害九曲吃了不少苦头,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粘酒了,每每有宴会,他都推脱说他身子不适,饮不得酒...
他将烛台放在地上,稍一剐蹭,火便蹭地燃起,整个洞穴也唰地一下亮堂起来了。远处,似有什么野兽沉睡了许久刚刚被唤醒般满意地嘶吼,只是微微弱弱实在听不真切,再加之舍遥的精神有些恍惚的缘故,便也未再深究,只当是自己耳背,毕竟嘛,这地下幽暗的洞里哪里能冒出这种东西来,看来是太过累了,得赶紧好好泡个澡舒缓舒缓。
走着走着,舍遥对手上的烛台起了兴趣,这个烛台,虽看起来年代久远,破损了大半,落了上厚厚一层灰,但不难发现,它做工实在是精巧。这烛台显然不是凡物,先不说能将这洞里照得清清楚楚,就是那地上攀爬的蚂蚁也能照得明明白白,再来看看烛台的模样,它被几抹华贵的银白交织缠绕着,镶的也不是普通的花纹,而是天地间最为尊贵冰阎龙,镶得个个分明,眉眼身姿间尽是天地独尊的傲然。舍遥轻轻吹了吹,灰色的尘埃四处飞扬,他呛得赶忙用衣袖捂住了口鼻,过了一阵,尘埃散去,烛台耀人的银泽四处散射,更显华贵。
舍遥轻轻摸索着烛台,暗自嘟囔着,“这是个宝贝,得小心收着...”
他紧紧攥着烛台,深怕被别人给夺了去,虽然身边空无一人,但他愣是怕鬼也更他抢——那他真是见鬼了。
见鬼,本以为点了火这洞里一种四处弥漫的恐怖气氛就会各自驱走,没想到这里面竟是些诡异的玩意鼓捣着人的胆子,倒不如两眼一抹黑啥都来不见来的痛快。
奇了怪了,舍遥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他那时候在洞口巴巴忘着的时候洞里亮堂堂的,再说连他心里都有点发毛了怎么顾隐城那丫头还跟没事人一样呢?按道理她应该吓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地跑出来才对啊,难道是天黑的缘故?算了算了,不管了,赶紧先走吧。
走了应该有些时间了吧,怎么还是无穷无尽感觉就如同真的没有尽头一般,舍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赶紧去那他心之向往的地方,不能在这里磨了,如果她们回来把他给逮着了,那恐怕半天命都得给折进去,更少不了无止休的奚落和鄙夷的目光,想想就瘆得慌。
又来了!那种沉闷的野兽嘶吼又来了,还是那样的缥缈,只是不同的是,分明带着发现一只上好的猎物的狂喜,好像,它越来越近了。舍遥猛地一震,突然一个一个黏糊糊冰冰凉凉的唾液啪的一下粘在了他脸上,舍遥厌恶地想把它扒掉,却发现这个玩意在顺着他的脸皮往身体里钻,手竟软绵绵地抬不起来,紧接着头脑一阵眩晕,脸颊没由头地发烫,险些有些站不住脚来,幸亏他及时扶住洞穴的四壁,否则得硬生生跌上一跤。他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两眼困顿地即将闭合,在一片恍恍惚惚中,好像有银色的一团东西发疯地朝他撞来,它究竟想干嘛,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那团东西就猛地扑在他身上,拼命地想钻进他的身体,它想干嘛,噢,舍遥明白了,它想占据他的身体,但他无力挣扎啊,只能够沉沉睡去。
在舍遥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伴随着它得意的嘶吼,对,不会错,就是他听到两回的那个野兽的声,这次听的好真实,震得他耳朵都要聋了,原来不是他耳背啊,看来他耳朵好着呢。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猎补,却什么也做不了,他从前也总以为自己有多大多大能耐,怎么到该好好展现身手的时候,竟瘫成一摊烂泥了?九曲怎么办呢,还有那个女人,他还没扬眉吐气呢,对了,还有顾隐城,他说过要保她周全的,怎么自己先要完蛋了呢。算了算了,死了就死了吧,一了百了,不行,他还没瞧见这个胆大包天攻击他的家伙是那位呢,但时候成了鬼也要灭它祖宗十八代。
在他就要昏厥的时候,透过厚重的眼皮,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股火焰腾燃起,给他愈发冰冷的身体一丝温暖,大概是火烧到那个野兽身上去了吧,它痛苦了惨叫一声,逃了,随之他的整个身体都轻松下来,又舒服地睡去了......
一会儿,那唾液的效力又丧失了,舍遥这才醒过来,虽身上还是有些浮肿,但大抵也差不多恢复过来了。
他揉了揉肿痛的脖子,周围一片黑茫茫,烛台已经熄灭了,但他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仓皇地捡起烛台,想要尽快逃离这里,唉,总不能为了泡个温泉就搭上性命吧,被嘲笑就嘲笑罢,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他来这里可不是玩的,他走了一了白了,其他人呢,若为了逞一时英雄而堂而皇之地背弃诺言,那他还算什么英雄好汉?
当他急急忙忙想后退的时候,他愕然地发现,一面厚实的冰墙封住了返回的洞口,怎么回事?舍遥一惊,手轻轻覆在上面,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指尖,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指头就就结起了一层冰。
舍遥烦躁地把冰甩掉,闷闷不乐地瘫坐在地上,这下真完了。
他现在连袭击他的那家伙的样子都没看清,它又怎么突然逃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呵,他真是愚蠢到头了,早就觉得这地方诡异还傻愣愣地冲进来,怎么就这么莽撞呢,看来他比顾隐城那种冒冒失失的丫头也好不了多少。
唉,真的,现在怎么办,如果那个女人回来了会怎么样,知道他在这吗?她们会不会以为他怂了,自己先溜走了。她们还会来这里吗,会遇到危险吗?...
舍遥感觉头都要炸掉了,他挣扎了一会,又重新站起来,试试吧,兴许能碎呢,毕竟,那家伙不也受伤了吗,看来一时半会也不能作妖。
他想到气愤之处,用脚狠狠地踹到这堵冰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