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楚邪别开头，不回答。
“是啊，你不会信，我自己都不信。”
“你为什么是梁人？”斛律楚邪突然出声。
“什么？”
“你为什么是梁人！”他猛地转过头，愤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萧瑟，他看着她，狂吼着道：“本将迟早要杀了你的，因为你是梁人！”
夏清眉眼平淡，“将军如果还不能放下对梁人的偏见，你一辈子都不会快活的。”她又补充：“况且，我总有一天要走的，你本领再大，也困不住我。”
话落，斛律楚邪猝然暴起，愤怒：“夏芷清，你敢走，本将现在就杀了你。”
夏清微笑，纠正道：“错了，我刚刚才对将军坦白，说我叫夏清，你却不信，还叫我夏芷清。”他会怒，被悲伤，会哭泣，就代表，他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这样的男子，怎会是个心中只有仇恨的魔鬼呢？
她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夏芷清不会走，可是，夏清会。”她脸上静默的笑，就像一个讽刺，狠狠刺痛了斛律楚邪的心。
悲凉瞬间被愤怒取代，他差点就要冲上去，狠狠扭断她的脖子。
因长时间滴水未进，夏清身子已经极度虚弱，不用斛律楚邪动手，她在站起身的一刹那，就已经昏了过去。
人生数十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逝。
快乐的事情还有那么多，为何，一定要牢记痛苦？
这是她想对斛律楚邪说的，可惜，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醒来的时候，不再身处石屋，身上，有暖和的棉被，身下，是柔软的床榻。
她想要坐起来，却依旧浑身无力，当马上要跌回床榻时，一双手臂伸来，稳稳地托在她后背，又在她身后塞了一个软枕。
她靠在床头，对来人道一声：“多谢。”刚说完，却愣住。
“你还好吗？”男子顺势在床沿边坐下，眼中神色不再冷漠，只有是深深的疼惜。
夏清怔了一下，然后冷笑，“王爷这么大老远地跑来看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呢。”
“清儿，你别……”元睿眼里似有无法宣泄的苦闷痛楚，夏清却视而不见，冷声截断，“王爷，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我不习惯这么亲昵的称呼。”
元睿沉默，无声的尴尬横在二人中间。
他或许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变成那个被拒绝的人。
世事无常，风水也会轮流转，天下没有后悔药卖。
心底暗暗冷笑一声，夏清身子下沉，便要重新躺下，谁料整个人突然一轻，竟被元睿连人带被一起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
“带你回王府。”
“王爷好大的气派，光明正大前来北狄将军府要人，就不怕被皇上知道吗？”夏清目光锐利地注视着他，佳人如玉，满身芬香的刺，却宛若利刃。
听到皇上二字，元睿几不可察地一颤，没有回答她。
“想走？也要问问本将同不同意。”
随着一个猖狂的声音响起，从门口透进的明媚日光，也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所遮盖。
亮堂的房间，也跟着黯淡下来。
元睿转过身，柔和温润的气息，也在看到斛律楚邪的一刹那，变得冷冽沉肃起来。
“斛律将军，别忘了你答应本王的事。”
斛律楚邪颔首，“是，本将不会忘，但本将现在改主意了。”他一步上前，大模大样地将夏清从元睿怀中抢出，“本将要留下她，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本将都不放她走！”
“斛律将军！”元睿怒喝。
“怎么？不服气？”斛律楚邪示威性地搂紧夏清，埋首在她脖颈处，霸道地吻上她的耳垂与脸颊。
夏清怒极，她无法忍受斛律楚邪拿她当一个刺激元睿的物件，肆意玩弄，在他即将欺上自己红唇之时，手臂扬起，狠狠给了这个狂妄自大的将军一耳光。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空阔的房间内，斛律楚邪还维持着亲吻她的姿势，站在一旁的元睿，脸色乍青乍白，双目通红。
只有夏清是最从容的一个人，她推开斛律楚邪揽在自己腰间的手，与二人拉开距离：“如果没什么事，还请两位暂且回避一下，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
元睿抬首惊呼：“清儿，你不愿跟我走吗？”
斛律楚邪脸色瞬间阴沉，就连明媚的阳光，也驱赶不走满屋子沉闷的狂躁气息。
夏清看一眼斛律楚邪，柔顺福身道：“我既然答应将军，要以北狄的人的目光重新审视他，就必然说到做到。”她转向元睿，口气坚定：“我不会跟你走的。”
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答案，骤然降临，元睿似是不能相信，远山青黛般的眉，也紧紧皱了起来。
他很少皱眉，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旁人的生死，他从不关心，连结发之妻为他殉身，也只不过得了他一声冷笑，再无回顾留恋。
就这样的一个人，他也会有觉得难过的一天吗？
夏清在问自己，元睿也在问自己。
千里迢迢赶来北狄，冒着被皇帝猜忌的危险，为的，只是见她一面，带她回家。
他，真的是爱上她了吗？
可是，他明明对天发过誓，永生永世，他元睿，都不会爱夏芷清。
而如今，却着迷于她的一颦一笑，为她牵肠挂肚入骨相思，沦落如斯境地，真是天大的嘲讽。
斛律楚邪似也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决定，诧异过后，一丝玩味，爬上他刚毅的唇角：“哦？你当真，不跟他走？”他扯住她的手腕，表情平和亲切，手心却滚烫如火。
